码头,阜口漕帮,人头攒动。
正常情况下,夜间在码头抬货的人,不能说没有,只能说不多。
更何况,现在是未时,夜气晦涩,阴气升腾,就算是码头上,在这个时候也有不少的禁忌。
可今天不一样。
一艘大船停泊在码头外面,正在往下卸货。
奇怪的是,整个大船上面,都没有点亮灯火。
整艘船只,都笼罩在黑暗中。今晚的毛毛月,没有照亮这艘船只,靠近这艘船只的人,只感觉到了一阵阴森刺骨。
船上。
一片漆黑。
几乎所有苦力工,都有夜盲症,他们压根就看不见黑夜中的一切。
可就算是这样,船也不点灯。
用漕帮的人的话说,就是你给老子摸,也要摸到船上,到了船上,自然就有人叫你带货。
反倒是码头上,灯火通明,不计其数的火把,照亮了整个码头。
漕运打手和几个小包,搭了一个棚子,里面传出浓郁的中药味道。
他们正在熬煮茶汤。
今天要是谁要是撑不住了。
谁就过来,在这里喝一碗茶汤。
不要钱。
今天在这里卸货的人,都是一些老力工。
年轻的,新来的,没有跟脚的,一律不要。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里,二十九,四十九的不要。
不属鸡、狗的,不要。
每一个搬东西的人,还要提前看八字,八字不合的,不要。
要求如此之多,显示出来了此事的不凡。
监工的,也是漕帮的人。
今天来监工的人格外的多。
还有一些人,头上绑着带子,手里拿着兵器。
他们虽然穿着漕帮的衣服,但是漕帮打手,没有见过这些人,他们浑身散发着一种令人厌弃的恶臭。
不是没有洗澡的酸臭味,是另外一种味道。
死鱼的鱼腥味。
像是死去许多天的鱼,曝晒在码头上的味道,叫人嗅之作呕。那种味道,叫周围同样是漕帮的兄弟,都忍受不住,刻意远离。
他们沉默的看着力工做活。
并没有多话。
直到城中大火,火眼降临,那些码头上讨生活的人,也才有时间愣住,不知所措。
他们麻木的望着大火。
半晌,因为饥饿和疲惫而导致的迟钝大脑,方才反应过来。
火中,怎么会有眼睛?
他们都看到了城中大火,那只眼睛明明没有看向他们,他们也感觉到了一阵胆寒!
这是鬼神显灵啊。
更有胆小者,跪在地上,不断的叩拜,口中,各种神灵的名字吐出来,祈求保护。
叫他们更加恐惧的是,他们连夜搬动的这些木头箱子,也在这个时候不安分了起来,发出了古怪的颤动。
连那大船上面,都传出来不详的恶臭。
更有甚者,有的木箱子里面,还流出鲜血来,流淌了一地。
在火把照耀下,竟然还发出了黑色的反光。
极其妖异。
“都躲开,不要被这些血沾在身上!”
直到这个时候,那些像是泥塑木凋一样的漕帮人物,才忽然活转了过来,大声疾呼。
要是有人在旁边的话,就可以看到,他们活过来,首先是从眼睛——眼珠子转了,随后是鼻孔,鼻孔开阖,开始呼吸,随后是毛孔,肌肉,像是有一个过程,并且过程都一样。
看到鲜血弥漫,他们大声疾呼,极其紧张。
甚至有人一个轻身纵,将几个边沿的码头力工丢了出来,不过那血液弥漫的极快,这些人救不了几个人。
就抓出来四五个人。
一边监工的漕帮打手,还有几个大包看到这流出来的鲜血,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看到那些漕帮人着急的喊叫,也大声喊叫起来,叫其余力工躲开。
那些力工吓得肝胆俱裂。
谁知道这些血液沾在了苦力工身上。
他们没事。
就在大家要慌乱起来的时候,那几个浑身恶臭的打手,相互看了一眼。
“好了,没躲开就没躲开吧。”
旁边监工的漕帮打手和大小包,都看着浑身恶臭的打手,不知道他们怎么忽然转了口风。
那些打手挥了挥手说道:“继续干。”
那打手之中一个,对着身边的小包说道:“催一催,期限紧任务重,这批货见不得光,叫大家抓紧些,做完了,报酬往上提五成,你们也一样。”
听到加钱,小包忍住了犯恶心的感觉,拿起来了手边的鞭子凌空抽了一个鞭花,发出脆响喊道:“起来,你们,都起来干活,干活,要是在天亮之前做不完这场活计,都把你们被丢到海里喂鱼。”
他喊的很大声。
几个打手慢慢的躲到了一边,藏到了黑暗之中。
“怎么办,应该都沾染上了血,留不得了。”
“都杀了。”
“未必能都杀了,不能动火器,动了火器被别人听到,是一桩麻烦事情。”
“用重弩,我记得漕帮有一批重弩,发钱的时候将他们聚在一起,乱箭射死,随后一个个补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