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韩默沉浸在对木头仙子的回忆中时，刘甜突然开口。

“有的时候，我觉得老天看我过得太惨，让她来陪我，不仅仅是陪伴，也让我看到有人可以过着我想要过的生活，或许就够了。”

韩默被刘甜这句超越年龄的话震撼，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候刘甜的妈妈闯了进来，催促着刘甜去上小提琴课。

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她了，韩默已经正式提交了离职申请。

看到桌面上的年度评估，上面赫然写着院长的寄语：“不可多得的优秀心理咨询师，你非常适合这份职业。”

“我真的适合吗？”韩默怀疑，从半年多前起，他已经经常感到不适。

准确地说，自打他来到这个医院，各种禁锢与限制便开始，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改变，或许那时起，如今的一切仿佛已经有了征兆。

魏薇是他的第一位病人。

她，内心柔软，是一名高校老师。她亲眼看着自己一同共事的学姐因过度疲劳而死亡，创伤性应激障碍对的生活的影响逐渐显现。

“她就那样死在我面前，没了呼吸。奇怪的是，她走的时候一如既往地平和，就和往日没什么分别。可能受她的感染，刚开始的两天虽然会难过，但生活照常进行着。”

“直到上周。”魏薇突然停下来，脸色煞白，身体不自觉地颤抖。

“上周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韩默轻声问道。

“我看到了她。”

“她是谁，是你死去的学姐吗？”

“是的。”

“是在哪里看到她的，她对你说了什么吗？”韩默怀疑魏薇出现了幻觉。

“在我家里。她坐在我的窗帘上。”

“坐在窗帘上？”韩默刚想问窗帘如何坐，但意识到这问题有些质疑的语气，不太合适，幸好及时收住并未说出口。

“我觉得窗帘是另外一个镜像世界的入口，学姐在入口的地方安详端坐着。那个窗帘还是我刚搬到新家的时候学姐为我选的，就在那个窗帘上，学姐的脸庞异常清晰，我知道那就是她。就像她往日一样，温柔又平和。”

魏薇叹了口气，接着用带着哭腔的语气说：“我想告诉学姐，我很想她，特别特别地想她。然后然后她突然变了脸，我从来没有见到学姐这个样子，她歇斯底里地朝着我喊，声音特别大，震得我的真个脑壳都在随着声音震颤。”

“那她对你说了什么。”

魏薇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她几次想对韩默说话，但是由于哭泣导致的剧烈身体抽搐，使她的喉咙根本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只有呜呜呜的声音，压抑被悲痛。

韩默深呼吸，然后尽量轻声地说，“你可以把所有的压抑都释放出来，请放心，在这里你很安全。”

随后，魏薇放生大哭，那哭声持续好久，最后声嘶力竭。

哭声停止，但魏薇又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平复下来。咨询的时间已到，但是韩默并没有提醒。他知道，情绪的释放是一个好的开始。

“后来，我听清了学姐在说什么。她质问我，为何不救她？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她离开这个世界？”

“听到这些你感到很难受吧。”

“令我自己也意外地是，学姐在骂我的时候，我反倒放松了下来，我知道我活该，我应该承受这些，我所承受的这些和学姐相比，微不足道。但是如果能让她骂一下，解解气，也能让我从她死亡的窒息中喘口气。”

“可是”魏薇接着说，声音再次不受控制，“学姐的声音逐渐温柔下来，她哭着对我说，她对我有那么多期望，她把她的生命托付在我手上，可是我就这样放弃了她。”

“我想和她说不是这样的，可是她消失了，永远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