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弃子

在建康执掌大权的不是小皇帝司马聃，而是抚军大将军、录尚书事、琅琊王司马昱。

当初扶持殷浩对抗桓温之策，得到他的鼎力支持。

如今北伐失败，正是一个对付桓温的好机会。

“桓温竟将北伐失败罪责推给袁真！”司马昱眉头紧蹙，轻轻放下桓温的奏表。

朝廷这边刚要扶植袁真，桓温就来将军了。

如果处理不好，江东内乱近在眼前。

这份奏表，其实也是桓温的试探，如果不处理袁真，那就代表朝廷不愿屈服。

尚书左仆射王彪之道：“袁真有勇有谋，忠义之士也，不如召桓温入京！”

召桓温入建康，等于图穷匕见。

当年司马昭以司空之位召淮南诸葛诞入洛，诸葛诞立即叛变。

唯一不欢喜的便是袁真。

拿到朝廷诏令后，袁真目瞪口呆，这一战他自问没有做错任何事，如果不是他守住濡须，现在哪还有江东？

为江东征战半生，却落得如此下场，袁真满嘴苦涩。

袁真活了这么大岁数，岂能不知庙堂上的龌龊事？

“真相？真相便是朝廷不敢得罪桓温，拿我等顶罪，父亲万不可糊涂！”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父亲若是认罪，儿愿自刎于前，以免为千夫所指！”袁谨拔刀在手。

江东没有翻脸的本钱，也经不起一场内乱，无论谁掀桌子，便宜的都是梁国。

明晃晃的刀子在堂中晃动，气氛立即诡异起来。

袁真斜了一眼部将，却大多站在袁谨身后。

谢安徐徐道：“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阴阳相生，斗而不破，方可国泰民安，大司马虽然兵败，然江东根基仍在，庚戌土断利国利民，依在下之计，当安抚大司马。”

梁国实力，不断暴涨，国内政通人和，如今力压江东，成为上国，正统已经拿到手，再无可制。

袁真今年刚刚六十，对权势早已不作指望，但北伐失败的罪责加在他身上，可是要遗臭万年的。

司马昱长叹一声，“依安石之见，如今该当如何？”

政治的本质其实就是互相妥协，总要有人牺牲。只要牺牲的不是自己就可以了。

袁真一把岁数活够了，但袁谨正年富力强。

眼看父子之间骑虎难下，朱辅拱手道：“方今天下，大梁已成一统天下之势，梁帝英雄盖世，广纳四海雄杰，江东半壁非其敌手，必不能长久，将军名震江淮，非不欲为国家尽忠，乃朝廷逼迫，无立锥之地，不如擒桓温据濡须献大梁！”

“放肆！”袁真拍案而起。

不到最后，桓温不会迈出这一步。

司马昱提升袁质，算是给了袁家一些补偿和一个交代。

“桓温与我家乃是世交，手握两万水军，防备森严，猝然起兵，非其敌手，北上会合应远（邓遐字应远），方是万全之策。”

“某为国家征战一生，到老还要蒙受不白之冤，也罢，既然朝廷不仁，休怪吾不忠，朝廷弃我，我亦弃朝廷！传令，尽起旧部，北上东关，投归大梁！”

桓温北伐失败，但内外兵权还是掌握在他手中。

“那么……只能委屈……袁真了，升袁质为散骑常侍，左民尚书。”司马昱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