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掩盖了父母的问题，扭曲了家里的黑暗，让她一直都保留着天真，但是我并没有忘记培养她的独立，个性，和自我。”

“当她在爸爸妈妈吵架时可以和我一样挂着耳机不理会那些噪音般的污言秽语的时候，我就知道，如果有一天没有我了，她也可以好好的活下去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笑得如同向阳花一般灿烂：“不过现在不需要了，我不会死，不会离开，我会一直在她身边，我会告诉她真实的世界，然后把那个真实的人生也过得美好。”

潘主任看着这个笑容愣住了。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笑容。

他第一次见时故，是在这个孩子初一第一次考到年级第一的时候，那时他负责代表学校领导给优秀学生颁发奖状。

当时他没觉得这个孩子和其他的小孩有什么区别。

只是比其他的孩子更淡然一些。

再后来，当他接过老同事的请求，开始格外关注这个孩子的时候，他发现了这个看起来一起如常的孩子，眼里深处是麻木。

他笑，他闹，但是他的眼睛，从没有过任何波动。

就像……死了一样。

但是今天，那双死寂地眼睛里，却展现了由内而外的真诚笑意。

给潘主任的感觉就像，活过来了一样。

他突然有些感动，也有些悲伤。

感动的是，那个让所有人叹惋的孩子似乎有救了。

悲伤的是，他的老同事看不到这个鲜活的笑容了。

“这样就好，你能想通真的再好不过了。”潘主任拍着时故的肩膀，沉重而有力：“太好了。”

时故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那个，您接着说？”

潘主任摇摇头，有些哭腔，又有些欣慰：“其实我想说的也已经说得差不多了。”

“我跟你说这么多你过去的故事，只是想借此循序渐进地唤醒你，引出你的自救意愿，加强你的自救意愿，让你的自救意愿压过自毁倾向。”

“这是你心理医生教我的办法，她说你的自救意愿本就很强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很久没去接受心理治疗了，但只要你还活着，那么加强你的自救意愿才是最好的治疗方法。”

“你心理医生说，你这种非病理性的心理问题，病人自己的主观意愿是决定性的。”

“所以一定要让你自主的，自愿的，自救。”

“其实我在聊天的时候一直很忐忑，生怕那句话引起你不好的记忆，让你情绪失控。”潘主任说着有些哽咽：“我从你初中就关注着你，等了好久，才终于等到你情绪稳定向上的机会。”

“这可能是我挽救你唯一的机会了。”

“我绝不能失败。”

他握着时故的肩膀，感慨万分：“你刚才那个笑容真的太帅气了！”

“我好喜欢这个笑容。”

“你以后一定要经常这样笑，这样笑真的很好看。”

潘主任越说越激动，一下子把时故揽进怀里紧紧抱住，哽咽着。

时故眨了眨眼睛，缓缓地抬起手也抱住了潘主任。

他突然有些遗憾。

遗憾另一个自己没能感受到，这个世界上其实还有很多人在爱着他。

他走了，这些爱都落到了自己头上。

这对他来说，是在是太遗憾了。

也很不公平。

这个时候如果有一面镜子放在时故面前，他一定能看到自己脸上幸福的，满足的微笑，还有那灌满了愧疚的眼泪。

然而他没有镜子，自然也对自己的表情一无所觉。

他只感觉到了自己脸上凉凉的，好像流泪了。

“行了，两个大男人抱一会儿表达了感情就好了，再抱下去就过了。”潘主任松开时故，抹着眼泪说。

时故也连忙松开了手，拿袖子擦眼泪。

潘主任看着他还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思索之后，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那个，我想去看看他。”时故走之前笑着对潘主任说。

他们都知道那个他是指谁。

时故上课去了，潘元胜却靠着自己的办公椅，看着天花板，沉默着，暗自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