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绝后了的士兵的工资和抚恤金都按时汇入,成立了一个叫基金的东西,救济其他的军属孤儿。
他有个儿子,学习很好的儿子,他是唐人,他的儿子也是唐人,所以他的儿子必然将无忧无虑的,作为一个军人的后代幸福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的儿子摸过飞机的螺旋桨!他的儿子坐过火车,也坐过汽车!学校里有广播,有电灯电话……
他将长大,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不就是不要命吗?你们不要命,我也可以豁出去不要命了!老婆我可能要食言了,不惹事我做到了,可这条命……咱们欠这个国家的啊。
他第一次在驾驶室里不在意的弹了弹烟灰,这车他开了两年,精心呵护从未糟践过分毫。
每一次上车他都要看看自己的鞋底,每一次洗车他都要仔细的用手去抠缝隙里的灰尘。档杆被他摸得锃亮,木头方向盘已经被他盘的包浆。
车窗总是会被他擦的亮堂堂的,甚至他儿子坐了副驾驶之后他都要仔细的擦拭。
可这一次,他肆无忌惮的弹了弹烟灰,然后吐出了一口白烟。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潇洒之中带着一股子决绝的味道。
“原来开车抽烟感觉挺好。”他滴咕了一句,踩住了离合发动了汽车。发动机发出了流畅悦耳的喘息声,两次之后开始转动,汽车的车身都开始微微摇晃起来。
“怠速高了啊……老伙计……你不怨我吧?”他爱抚着方向盘,轻轻拨动档杆,微微抬起离合,流畅的给了一脚油门。
最后这一句你不怨我吧,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问的是这辆卡车,还是他死去的妻子,亦或是他那个远在铜城的儿子。
他笑了,因为他知道自己温柔的妻子已经没机会怪自己了,自己的这辆卡车也不可能怪自己,而远在铜城的儿子或许会怪他,但是等儿子长大之后,一定会理解自己。
沉重的车身缓缓向前,他点起的车灯,按响了喇叭。走过来准备卸货的士兵们微微一怔,然后下意识的让开。
然后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这辆卡车,向着决口的地方摇摇晃晃的开了过去。
“滴!滴!”喇叭一直响个不停,正在不停运着沙袋的士兵们回过头来就看到一辆卡车向他们这里冲了过来。
车子的车头如同战舰的舰艏一样噼开了河水,车头的大灯明亮让人看不清驾驶室里坐着的人的模样。
惊慌之中人们纷纷本能的避开,远处的团长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然后紧接着下意识的大叫起来:“你给我停下!停下来!混蛋!”
在人们的注视中,那辆车子没有停下,反而在前方没有了障碍之后开始加速。
它冲进了正在奔腾肆虐的河水,那狂躁的浪花瞬间就淹没了车头,冲进了驾驶室。
只用了一秒钟的时间,河水就没过了司机的胸口,可他依旧义无反顾的踩着油门。
不知道碾到了什么,卡车颠簸了一下,再然后车头被水流冲得微微倾斜,再后来车厢也跟着沉入了水中。
这样一辆卡车横在了缺口,水流顿时被阻挡住了许多,周围的士兵反应过来,赶紧趁着这个机会往缺口处投掷更多的沙袋。
还有几个穿着橘黄色背心,水性好的士兵冲进了河里,腰上捆着绳索,似乎是想要救人。
可他们一下去就被水流冲出去好远,根本没办法接近那辆连车顶都看不见的卡车。
水流缓了下来,沙袋依托那辆卡车的车身,终于可以存住,随着更多的沙袋被投下,缺口正在被一点点的堵住。
另一辆卡车也跟着冲进了水中,不过这一次因为水流小了许多的缘故,司机被救了起来。
更多的人开始跳入水中,人墙依托两辆卡车被建立了起来,水流更小了一些,人也可以站的更稳了。
附近的水位正在明显下降,没过了膝盖的河水渐渐回归到了小腿的位置,远处目力所及的地方虽然依旧是一片汪洋,可一切似乎都又回到了掌控之中。
河水还在翻滚,奔腾向东。
雨似乎更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