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边!从那边看!”这边喷涌着肮脏的河水,那边堤坝上也有人在一边喊一边出着主意。
很快就有两个士兵还有几个当地人跃入了奔腾的河水中,身上系着绳子,潜入水下查看。
赤条条的汉子在翻滚着浪花的河水中挣扎的样子,仿佛透着一股对上天宣战的倔犟。
“你们走吧!地我们不要了,房子我们也不要了,快走!”眼看着堤坝已经守不住了,一个当地人扯住一个正在装沙袋的连长,大声的喊道。
“你们先走,我们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那连长扛起了沙袋,头也不回的跑向了堤坝,声音在雨水中渐渐的飘散。
堤坝上的决口越来越大,眼看着已经控制不住了,沙袋已经装不过来了,似乎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忍着脚下的剧痛,站在堤坝上的师长一步一步走向了缺口处,他一边走一边大声的命令“有儿子有女儿的跟我来!剩下的人立刻撤退!把休息的人都叫醒!上堤!上堤!”
他走到了缺口旁边,看着那汹涌的河水,咬了咬牙“用人堵!3排的先下!不够就2排顶上去!”
“大人,大人!”刚刚劝士兵离开的男人挤了过来,扯住了师长的胳膊“大人!堵不住的!来不及了!你们走吧!这情我们记下了!你们先走吧!”
“让开!你赶紧组织堤坝上的平民撤退!带着老人孩子女人先走!往高处走!快!”他推搡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没站稳。
警卫员眼疾手快一伸手扶住了他,这才让他没有狼狈的跌倒“结了婚有孩子的下水!别逞能!”
一个接着一个士兵跳入水中,没有人回头也没有人退缩,他们手挽着手站在那里,组成了一道人墙,把汹涌的河水挡在了被冲垮的堤坝外面。
后续的士兵在减小了的水流里构筑新的防线,他们把一个个沙袋垒砌起来,加上早就准备好的木板,对整个堤坝进行重新加固。
入夜的时候,堤坝终于稳住了,又一次洪峰过去,后续增援的部队抵达,又一个新的营冲上了堤坝,嗷嗷叫喊着如同冲向凶猛的敌人。
师长是被人搀扶着走下大坝的,他已经走不动路了。脱下靴子的时候袜子被一起撤下去了,连带着还有半张脚皮。
在只有微弱灯光的湿漉漉的帐篷里,他自己亲手从鲜血淋淋的脚底板上,抠出了一个锋利的小石头。
他哭了,眼泪止不住的流。不是疼的,或者说是真疼哭了——他的脚不疼,心疼。他哭的很惨,甚至忍不住自己的声音。
下水的两个排战士,被水冲走了15个,没有人再见过这十五个年轻人,他们只留下了挂在帐篷里的带名字的上衣,还有寄放在当地平民那里的水壶……
这些遗物现在就放在他的帐篷里,因为这里其他的帐篷都已经人满为患了。
第二天凌晨的时候,市政厅给了5个失踪军人一个交代。两个当地承包了堤坝工程的贵族被拉出来明正典刑,两个人跪在堤坝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执行了枪决。
当地的平民们甚至有些不理解,因为这里修建的堤坝,可能是三十年来他们见过的,最坚固的堤坝了。
可也没有人为这两个人求情,因为他们在昨天入夜前失去了十五个恩人。
雨似乎是小了一些,可堤坝依旧非常危险,后续的工程材料多了一些,随车而来的还有崭新的沙袋还有工具。
女人和孩子都按照要求开始向高地转移,因为要离开房子所以随军而来的军用帐篷还有雨衣又丢了一半以上。没人计较这些,从一开始就没有人计较雨衣都去了哪里。
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依旧守在堤坝上,他很想找到那几个和他脸熟的年轻士兵。可他终究没有再见到那几个年轻人,他们的样貌在记忆里其实很模糊,因为他们的脸上都是雨水。
可他不愿意忘记这些人,所以守在堤坝上,他希望这些人能回来,可惜这些人回不来了,永远都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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