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我们不要了……我们不要了……你们回来呀……回来呀。”他坐在那里呢喃着,就好像疯了一样。
数不清的士兵从他的身边经过,赤裸着上半身,背着往外流淌着泥水的沙袋,冲向堤坝,丢下沙袋然后迅速返回。
他们的肩膀上已经脱皮红肿,他们穿着的军靴里每跑一步都会挤出水来。
堤坝上依旧还是有平民,劝都劝不走的平民。他们和军人们混杂在一起,也和军人一样服从着命令。
可无论怎么说,这些人就是不愿意离开。而且,让人觉得哭笑不得的是,他们也在不停的劝军人们离开。
他们说自己不要房子了,说自己不要庄稼了。他们说自己宁愿重建房子,宁愿今年绝收,也不想看着这些士兵牺牲自己的生命了。
而那些和他们并肩战斗的士兵们说着同样的话,这些士兵说自己宁愿牺牲自己的生命,也不想丢掉自己的“阵地”!
他们不想输,哪怕对手是老天爷,他们也不想失败!他们已经失去了许多战友,所以他们必须要给那些牺牲的战友一个交代。
“总不能以后见到他们了,说我们后来跑了,输了,丢了大坝。”一个士兵憨厚的笑着,说着最硬气也最苟且的话:“再说了,当兵吃粮,当兵领饷,吃了你们的粮,怎么有脸走?”
于是,你劝我,我劝你,平民和士兵哪一边都没走,都站在堤坝上,都在重复着,他们已经重复了许久的工作。
大家都赤裸着上身,大家都站在一起,面对大自然渺小如同蚂蚁的人们,就这样支撑起了一条长长的,洪水都冲不垮的细线。
属于神的狂暴的力量,过去几乎从来无法抵御的洪水,这一次似乎再也无法肆虐,被数不清的藐小的人类,挤压在原本它原本应该走的道路上一路向东。
临水港,停靠在锚地的战舰上,一名军官脸色阴沉的走到了集结成两排,站在甲板上的水兵们面前。
所有人都立正敬礼,军官回了一个军礼之后,带着嘶哑的嗓音开口:“会游泳的,保证自己能飘在水上一小时不沉的人,举手。”
所有人都举起了胳膊,一个都没有落下。
“你们是不是有病?会游泳的举手!不会的,尤其是技术兵不会游泳的,都特么给我放下!”军官呵斥道。
没有人放下,都举着胳膊。
“王二河,你特么的会游泳?”没有办法的军官看向了一个自己熟悉的新兵,这个新兵是雷达兵,显然还没学会游泳。
“报告!长官!我正在学,已经能浮起来了!”被点名的年轻士兵昂着下巴回答道。
“把手给我放下!”军官完全不理对方的解释,上去就是一脚,踢在了王二河的小腿上,他没用力,但是看起来气势汹汹。
非常不甘的,年轻的士兵放下了自己的胳膊,剩下的人依旧倔强的举着,一双双眼睛看着自己的长官。
“我知道你们都怎么想的,可这是二级战备!我们要真拼命去了,你们都会死的!”军官看着自己的水兵们,眼睛里面已经噙着泪水。
“舰长!我们不怕!”一个年轻的水兵大声的说道。
“对!舰长!我们不怕!”其余的水兵也都大声的附和道:“把我们的救生衣给救灾的部队送去吧!他们比我们更需要。”
舰长低着头不说话了,好半天他才重新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满是热泪:“好!老子陪你们疯一回!死了我们海里一起做鬼还是兄弟!”
他看向了大副,开口命令道:“三分之二的救生衣,你组织人送上岸!今晚装车支援灾区!”
“是!舰长!保证完成任务!”副官郑重敬礼,昂着下巴从未有过的坚定。
海军的救生衣和充气的橡皮艇数量不足,这种东西平日里储备的也不算多。所以不得已,只能让海军先抽调出一批来支援灾区。
不过究竟抽调多少,那就是海军自己考虑的问题了。当听说已经有70个士兵落水失踪,2700多人负伤之后,海军这边盘点出来的能挪用的物资就立刻多了起来。
救生艇成了没用的东西,救生衣也都“暂时用不上”,海军科目考察一夜之间人人会游泳,好像之前申请大量晕船药的不是他们一般。
橘红色的救生衣一件接着一件被丢进卡车车厢,甚至一些战舰上的橡皮筏都卸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