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英接种第二天, 他上班去了,临走前什么异常也没有。
程丹若知道在潜伏期,也不多劝阻, 自顾自在家躺着,给自己开了安神汤吃。
忧思一夜, 老毛病果然复发,胸闷心慌, 难受得紧。
这是七情内伤最棘手的地方之一,容易复发。好在程丹若玩了一下午的猫狗, 晚上就看不大出来了。
谢玄英将近落锁才回来。
一问, 果然是被皇帝叫进宫商议政事。
程丹若对政治心如止水, 问都不问,逮着他量体温。既然做出过大型温度计,以匠人高超的水准, 再做一个体温计不在话下。
新的体温计用的毛细玻璃,拉的玻璃丝中只有一段能用,灌入水银后调整了多次刻度, 才勉强能测试05度的差别。
他体温37°5,已经有些偏高。
“感觉怎么样”她问。
谢玄英认真道“有些累。”
“歇着吧。”程丹若不再拉着他追问, 催他立马洗漱睡觉。
谢玄英慢条斯理地洗漱, 上床,然后撩起衣袖,露出山峦般流畅的手臂“要不要再检查一下”
“我看看。”程丹若提灯坐过去, 仔仔细细观察了两遍,觉得好像有点疹子了。
她微蹙眉梢,“明天可能就会发出来你上午去衙门,觉得不舒服就回来, 不许逞强。”
谢玄英见她满脸忧色,忍不住好笑“这么担心我”
程丹若不想理他,钻进被窝睡觉。
他察觉到异常,搂住她的肩“怎么了”
“没事。”她催促,“快睡觉,这会儿可不能累着。”
谢玄英顺从地躺下“别担心。”
“我没担心。”程丹若道,“你身体比我好多了。”
体格好,长得美,玻璃胃,得亏如今没有哈士奇。她这么想着,不由笑出声。
“你偷笑什么我身体哪里不好了”他疑神疑鬼,“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谢玄英挠她的后腰。
程丹若一下起来,轻轻给他两巴掌“不许闹,睡觉。”
他悻然阖眼。
许是今天在光明殿站太久,又或许是牛的天花也很厉害,谢玄英很快睡着了。
次日清晨,迷迷糊糊正欲醒来,倏而觉得腋下一冰,他下意识地去暖她的手,却被她轻轻拍开。
“量下温度。”她说,“你继续睡。”
谢玄英却醒了“怎了”
睁开眼,就见她穿着寝衣坐在床头,面上毫无困意,一看就是醒来多时。
“我病得厉害吗”他奇怪。
程丹若给他把了会儿脉,静默一刻,别过头“没有,挺好的。”
谢玄英抹抹脸,自己切脉试体温。
“我骗你干什么”她无语,拿出体温计,“三十八度没到,好着呢。你有没有什么地方难受”
他“困,几点了”
“四点多一点吧。”程丹若报时,“东边刚有些亮。”
他“”
“睡吧。”她给他拉好被子,又仔细看了看他手臂的丘疹,“开始发了,看着还不错。”
谢玄英白她,拉高被子继续睡。
程丹若静静地坐在床头。
六点钟,谢玄英睡完回笼觉,起身梳洗。
早点吃的豆浆、荷包蛋和羊肉包子。
他感觉还行,照旧去衙门。
不过,程丹若的反常终归令他起疑,是以上午急急处理完几件事,午饭时分就突然杀回家。
逮住伺候的竹枝,问她“夫人上午做了什么”
“夫人”竹枝迟疑道,“没做什么,在屋里看书呢。”
“看了一上午的书”谢玄英不动声色,“什么书”
竹枝想想“带画儿的。”
那就是闲书了。
他沉吟少时,放重脚步走进屋。
她几乎瞬间起身“你回来了哪里不舒服”
“同僚中午约出去饮酒,我说家中有事,逃了回来。”他随口道,“你准备份满月礼,送到崇南坊岑主事家。”
程丹若问“满月”
“其实已经过了。”谢玄英平静道,“厚一些,这人在帮我查事。”
“哦,好。”她打开书柜,从里头翻出簿子,里头是家里收的贺礼库存,“既然是补贴,就送个小金佛如何融了就能打首饰头面。”
谢玄英道“好。”
程丹若写了张字条,叫小雀送回靖海侯府,交给喜鹊。喜鹊会拿着条子找梅韵领东西,然后由她送到对方家中。
“下午还去衙门吗”她问。
谢玄英不动声色“任缺的名单基本上已经定下,下半年我想革弊马政,趁如今与蒙古关系好,多备些战马。就不掺和他们的事情了,今天躲躲清净吧。”
话很长,前面几句只在程丹若脑海中留个印象,听进去的还是最后一句。
“不去了是吧”她暗松口气,“那吃饭。”
午膳用得十分清淡。
但吃饱喝足,难免困倦。
程丹若昨晚没睡好,这会儿便脱了衣裳,重新窝回帐子睡午觉。
她试图拉谢玄英一道睡,可他说“我睡不着。”他叫丫鬟去姜元文那儿,把白素贞的最新书稿拿来,“看看这个吧,后头的我都没看。”
秋阳斜照,他斜坐窗边的罗汉床上,面如冠玉,身若翠竹,像是一幅画。
程丹若久久凝视他。
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安静得与他相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