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功愣了愣“对。”
冯少俊挑起眉,这个动作让他多少有了半年前意气风发的影子“你换上他们的衣服,带我去找白伽,说我要见她。”
再一思忖,拿起放在最显眼处的襁褓,和枕头下的长命锁。
杜功立时反应过来,应了一声,扒下守卫的衣裳换好,还给了冯少俊一根竹棍当拐杖。
冯少俊朝他笑笑,拿布条蒙住自己的眼睛,拄着拐杖点地,朝已经研究过几百遍的路口走去。
“白祭司如今在县衙。”杜功低眉顺眼,充当带路人,“小将军,咱们可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退不了就死。”冯少俊冷笑,“我宁可雪耻而亡,也绝不忍辱偷生。”
他被白伽当傻子一样骗了几个月,此等耻辱,更胜皮肉之苦。
一路上,炮火声不断。
冯少俊侧耳听了听,道“是虎蹲炮,看来城门很快就守不住了。”
虎蹲炮有着固定的角度,形似猛虎蹲坐,炮壁很薄,轻便好使,后坐力不强,可以抗在肩头使用。
只是,这些炮在西南不多见,东南抗倭常用,果然是谢家的门路。
走过蜿蜒曲折的街巷,人声愈发热闹。
杜功低声道“快到了。”
冯少俊透过皂纱,打量着周围的光影。大街上门扉紧闭,人群步履匆匆,苗语夹杂汉语,不断灌进他的耳中。
他说“你去叫她。”
杜功环顾一圈,大致了解了地形“是。”
他进去通报。
白伽正为一件事惊诧“什么叫不见了”
“是,我们奉命去找丁姑娘,可屋里一个人都没有。”部下说,“行囊都在,但马不见了。”
白伽拧起眉。她不喜欢丁桃娘,但黑劳生死未卜,自然希望保住她,遂打算让她与老弱妇孺一道撤离。
偏偏这时候不见了。
不见就不见吧,也顾不得。
“算了,你们把姑姑、小妹她们送走就是。”白伽低声吩咐,“立即走。”
杜功只听见半句,见白伽眸光扫来,不敢耽误“长老,那个姓冯的求见。”
白伽扫了他眼,见他满脸血污,还道是守城的人,虽眼生却未起疑“他来干什么,让他走不。”
她改了主意“让他过来吧。”
留在手里当个人质也好。
然后,她就看见了冯少俊和他手里的襁褓。
白伽心中骤然一痛。
她已经确定自己怀孕了,腹中正孕育着白氏一族的希望。几十年来,白氏部族生育的后代,总有一些延续了诅咒,其中又以他们代代相传的祭司为甚。
父亲出生后不久,就能“走阴”,这是祭司特有的“本事”。他们会在任意时刻离开身躯,灵魂出窍,与阴间连通,与神明对话。
旁人会看到他们口吐呓语,神色狂乱,仿佛神鬼附体。
可即便是他,仍然逃不过诅咒的影响,早早去世。
姑姑嫁到黑水部,生下小妹。可小妹还是有白山部的特征,生来畸形,幸亏不算严重,还能正常生活。
为了逃避诅咒,她们选出样貌较为正常的女子外嫁,希望能够改变血脉。这似乎有些效果,嫁的越远的人,生下的孩子越正常,如果连续几代不回来,就能诞下健康的孩子。
他们弄不清楚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只能抓住每一个可能。
白伽也是天生的祭司。
她的父亲临死前,牢牢抓住她的手说“你要不是生在我们家,我就能把你嫁出去了,嫁得远远的阿爸对不起你啊。”
白伽却说“我可以找个外面的男人。”
她父亲苦笑不止。
白伽和所有白山部的孩子一样,多多少少有点“不正常”,她又是祭司,在很多人眼底,恐怕与恶鬼没什么区别。
哪个男人愿意呢
但他不说破,只是道“你和黑劳一起长大,要是他能陪你,我也放心了。”
白伽情不自禁地笑了,和父亲说“等他回来,我就和他提。”
彼时的她并不知道,去贵州进贡的黑劳,在定西伯府见到了一个美丽的少女。他痛恨定西伯的无情寡恩,却被少女如同桃花的面孔捕获。
她天真可爱,活泼外向,像一阵春风吹进心田。
白伽的生命就这样枯萎了。
从今后,她的人生只剩下了部族和后代。她挑选再三,机缘巧合发现了迷路的冯少俊。
他是京城人,离贵州很远很远,本人也健壮俊秀,一定是个好父亲。
可好不容易怀上了,能平安生下吗
但这样的软弱和担忧也只有一瞬,身为首领,白伽不能表现出任何孱弱。
她平静地看向冯少俊,说“来得正好,这里有点乱,你不要跑乱。”说着,示意手下将他带走。
冯少俊并未反抗,只是侧耳听了听方向,朝她走过来“这个给你。”
一件大红襁褓,和一件长命银锁。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