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君臣设宴款待安息使节的第二天,四辆满载黄金的马车停在了陈庆府邸门前。
秦忠君千不情万不愿,明知是自讨苦吃,却不得不来。
因为商队出发时携带的货物,很大一部分是陈庆个人资助的。
现在他返回咸阳,想不还钱能行吗?
“唉……”
“陶尚书害苦了我啊!”
秦忠君叹了口气,满心酸楚。
说什么雷侯现在不行了,身败名裂、臭名远扬,公卿士人无不唾弃。
人家不是好好的嘛!
我要不是信了你的鬼话,哪至于得罪了他!
仆从通报后,秦忠君很快被带入府内。
风轻日暖,和煦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枝洒落下来。
陈庆眯着眼睛,一边懒洋洋地翻书,一边啜饮着杯中的茶水。
“小人秦忠君拜见帝婿。”
“恭祝帝婿富贵万代,福寿绵延。”
秦忠君瞥见周围站着几个人,一直神色不善地盯着自已,心中更加忐忑。
“来啦。”
陈庆头也不抬,津津有味地翻着手中的书页。
秦忠君应了一声,不敢开口乱说话,耐心地等待着问话。
结果这一等就是半刻钟。
直到阳光晒得他头脑有些发晕,对面才传来陈庆清淡的嗓音。
“此去安息所获如何?”
秦忠君立刻打起精神:“回禀帝婿,大秦造物巧夺天工,在极西之地备受追捧。”
“丝绸约有两百倍之利,玻璃镜、瓷器更甚之。”
王芷茵本来只是想凑个热闹,闻听此言,顿时惊愕地愣在原地。
“凑合着,还行。”
陈庆表现得十分淡定。
汉武帝打通丝绸之路后,华夏与西方的往来贸易大幅提高,丝绸已经不是那么罕见,照样有一百倍的利润。
彼时有月氏、安息等二道贩子共同瓜分,各自分润一笔。
而秦忠君是仰仗秦国的威名,一路狐假虎威自已走过去的,所以独得了这笔暴利。
“丝绸卖得好吗?”
陈庆又问了一句。
“好极了!”
“小人临走的时候,安息国的贵族商贾全都叮嘱小人下回一定要多带些货物过去,无论多少他们都吃得下。”
“据当地打听来的消息,其实安息自已留下的货物很有限,大部分都转卖给了罗马人。”
“小人听说,罗马人极其嗜好丝绸。”
“与安息交易的时候,天平的一边放上丝绸,一边堆起了金币。”
“有多少金币,就能拿到多少丝绸。”
“可惜……”
“安息与罗马时有纷争,互相敌视。小人驻留的时间又短,没打听到与罗马人交易的渠道。”
秦忠君老实得很,一五一十地讲述了自已的所知所闻。
陈庆抬起头正视着他:“罗马正处于共和时代的鼎盛时期,四处攻城掠地,抢掠资源。而且与迦太基人抢夺地中海霸权获得了巨大的胜利,手里有钱也正常。”
“以你所见,罗马人每年能拿出多少金币采买秦国的丝绸、瓷器?”
秦忠君蹙起眉头:“这……”
“小人见识浅薄,着实说不清楚。”
“不过……根据道听途说得来的消息,罗马人虽然嫌丝绸价格昂贵难以承受,每次有新货到来,却总是迫不及待地抢购。”
“罗马有个元老院,里面的高官叫做元老,大致相当于秦国的上卿。”
“据说丝绸制成的衣物,元老们人手一件。”
“不光如此,他们的妻子、情人、女儿更是以衣柜里堆满了丝绸为荣。”
说到这里,秦忠君露出猥琐的笑容:“安息人描述,丝绸制成的裙子柔顺亮丽,在阳光下若有若无。”
“罗马贵妇平日里便穿着这样的裙子上街,展示自已的风姿和魅力。”
王芷茵怒斥道:“胡说八道!”
“罗马人买来丝绸,就是为了……”
“难道她们不知廉耻吗?”
陈庆轻咳了一声:“百里异习,不同流俗。”
“我等未曾亲眼目睹,不该妄加揣测。”
韩信、英布等人都觉得秦忠君奸猾诡诈,不可轻信。
陈庆却知道,对方说的十有八九是事实。
古罗马以荒淫无度闻名,贵妇人穿个透明装,姣好的身段半隐半露,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惜未曾亲眼目睹,着实是一大憾事。
李左车盘算了半天罗马的丝绸价格,得出来的数字令他暗暗咋舌。
物以稀为贵不假,但是贵到这种程度,难道只有罗马的公卿享受得起。
“家主,即使罗马与秦国相仿,公卿豪族也是有数的。”
“最多十年八年,丝绸销量必然锐减。”
“否则罗马绝难以承受如此巨额的钱财开销。”
秦忠君一听这话就急了,这可是他冒着天大的风险探索出来的商路,怎么可能十年八年就不行了?
“罗马人将丝绸当做神明的衣着,君王公卿每年都有大量的需求。”
“他们的女眷采买更多数倍不止,从不吝啬财货。”
“据安息人所说,罗马的元老宁肯增加名下土地的税收,甚至贪墨公帑、军资,都要给全家置办一身体面的丝绸衣物。”
“这是一条源源不绝,流淌着金币的河流!”
王芷茵、李左车、韩信全都露出怀疑的神色。
开什么玩笑?
为了一身体面的衣袍,不惜加税、贪污?
罗马人如此荒唐昏聩,怎么活到今天的?
陈庆笑容玩味。
罗马共和国时代就是在这时候从内部开始腐败的呀!
与大秦类似,帝国扩张带来的海量资源被少部分人收入囊中。
元老们奢侈无度,肆意挥霍,根本不管底层民众的死活。
所以他们才能穿得起价值连城的丝绸衣物,并且互相炫耀斗富。
更扯淡的是,丝绸之路打通之后,罗马的黄金大量外流,却又不愿意停止奢靡享受。
最后财政枯竭,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罗马皇帝才下令禁止进口中国丝绸。
秦忠君见众人不信,郑重地说道:“只要罗马贵妇一日不停止炫耀,秦国的丝绸永远不怕卖不出去。”
陈庆点了点头:“言之有理。”
“罗马元老与秦国公卿一样,皆是品行过人的君子。”
“真正的君子悦妻如初,情深义重。”
“即使给百姓加税,贪污公帑,也不能短缺了夫人的花销。”
“没钱不是借口,也不是令夫人失望的理由。”
“任由夫人颜面扫地,不是君子所为,也不是名门贵女的良配。”
一番匪夷所思的言论,让在场所有人投来疑惑的目光。
“陈庆,你自已怎么不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