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依依不舍地作揖:“殿下多保重。”
扶苏还礼后,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听到王凌华的回应后,挥了挥手快步离去。
“世事难料啊。”
陈庆感慨万千。
公卿世家每一个都想让他死,偏偏大秦太子宁愿违背始皇帝的诏命,偷梁换柱替他坐牢,也要救他于危难之中。
重新锁好牢门后,陈庆裹着被子久久难以入眠。
忘记了是多久之前,扶苏也是半夜来登门请教。
二人促膝长谈,直到雄鸡唱白仍旧意犹未尽。
那时候的扶苏单纯又热血,胸中有万千气象,却不知如何施展。
陈庆也没料到,将来会走到这一步。
“世事不是非黑即白,更多的时候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混沌难明。”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烦恼。”
——
狱中无甲子,人间岁月长。
陈庆只记得自从入狱后下了两场雪。
一场纷纷扬扬,从小窗里飘进来落了指节厚的一层。
一场稀疏淡薄,不到半个时辰就化得干干净净。
他知道塞外的雪情一定更加严重,只要半个月内连续降雪,很大可能造成严重的白灾。
匈奴各部十之八九会继续派遣使节赶赴咸阳,用所剩不多的牲口换取更多的越冬物资。
假如降雪一直不停,他们的脸色会一天比一天难看。
而陈庆最喜欢看他们穷途末路、万念俱灰的样子。
通常国家或者民族走到这一步会有两种结果。
一是舍身报国的义士俊杰不断涌现,前赴后继撞得肝脑涂地,硬生生在绝境中找出一条活路来。
晚清至民国的华夏便是如此。
二嘛,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大家各自分了行李,逃命去吧。
匈奴应当便是如此。
思绪纷飞时,昏暗的走廊内传来迅捷的脚步声。
赵崇手持一卷锦囊包裹的诏书,嘴角挂着含义不明的笑容。
“雷侯,陛下的诏命到了。”
陈庆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胳膊上下甩来甩去。
“是嘛,终于来啦。”
“去为本侯准备一盆清水洗漱,否则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赵崇愣了下,紧握着诏书问道:“你可知陛下决断如何?”
“来人,送雷侯上路!”
陈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以为吓唬三岁孩子呢?
陛下要杀我,诗曼能坐视不管?
她但凡有音信传来,扶苏能不赶在前面阻拦黑冰台执行诏命?
“不劳赵统领动手。”
“本侯自知作恶多端,绝无幸免之理。”
“而今唯有一死以报君恩。”
陈庆弯腰从枕头下取出了什么东西,朝着自已的胸口猛地扎了下去。
“不可!”
赵崇骇得亡魂皆冒,险些连手里的诏书都扔了出去。
眼见着陈庆双目上翻,喉咙里传来咯咯的声响,他慌乱无措地喊道:“快打开牢门!”
“雷侯,你不能死啊!”
“你死了让我怎么跟陛下交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