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是谁答的?”
陈庆弯下腰用尽量柔和的语气问道。
两个模样相似的孩童齐刷刷看向第三人。
“是你?”
他脸上有块鸡蛋大小的黑色胎记,陈庆一下子就想了起来。
这是无意间捡到耐火粘土,然后被托付给田舟和房夫人照管的乞儿。
“侯爷,孩子不懂事随便说的。”
“您切勿责罚他。”
房夫人急切地护在孩子身前。
“本侯罚他作甚?”
“他答对了。”
陈庆心绪翻腾,直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相信。
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历史中有此典故,再加上韩家家学渊源,所以他完全没考虑到竟然会被一个七八岁的幼童抢先。
“房夫人,他现在由你养活?”
陈庆头也不回的问道。
“嗯。”
房夫人怨怪地朝田舟看了一眼,轻轻点头。
“唉……”
田舟侧头瞥向身边的妻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如今叫什么名字?”
陈庆耐心地问。
“妾身让他随了我娘家的姓氏,季安,安泰顺遂的安。”
房夫人一板一眼地回答。
陈庆微笑着问:“季安小郎君,你能告诉本侯,是如何算出箭锋人数的吗?”
“你答得出来,我就赏你一万金币。”
因为面上胎记的缘故,季安胆小怕人。
他先是抬头看向房夫人,然后才鼓起勇气说:“侯爷您说话算话吗?”
“我想买一套大宅子给我娘住。”
房夫人忍不住心头发酸,狠狠地瞪向两个亲生儿女。
陈庆未曾理会这些细节,和声细气地说:“你说出如何算出一百一十九人,本侯就赠你一套十亩方圆的豪宅。”
季安声音清脆地回答:“箭锋头部一人,底部十人,十一如五,共五十五人。”
“箭枝横八竖八,八八六十四。二者相加,便是一百一十九人。”
刹那间,陈庆脑海中轰隆一下,他声音颤抖地问:“你怎么知道是十一如五?”
季安小手比划着说:“第一排一人,第十排十人,二者相加是十一人。第二排两人,第九排九人,二者相加还是十一人。”
“十排总共能分五次,不就是十一如五吗?”
陈庆下意识回头:“田师兄,你教他的?”
田舟摇了摇头:“下官教过他九九歌,还教过他一些简单的算学。”
“至于这别出心裁的计数之法,应当是……”
房夫人接过话头:“妾身也未教过他。”
“不过窑炉中烧造的器皿数目庞大,季安聪明懂事,时常帮忙清点记账。”
“或许是时日久了,琢磨出一些小技巧。”
陈庆忍不住拔高了音量:“小技巧?!”
“这特么是……”
高斯算法啊我的天!
他来到大秦之后,上至公卿王侯,下至黔首百姓,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等,但是加起来都无法媲美季安带给他的震撼。
“真是你算的?”
季安心慌意乱,小心地点头。
“首尾相加,总数分半相如,是你想出来的?没有外人教过你?”
陈庆严肃地询问。
季安摇了摇头:“侯爷您不想……”
房夫人用眼神止住了他的话头:“孩童戏言当不得真,今天街面上热闹,娘给你们买饴糖吃。”
一男一女兄妹俩开心地跳了起来,看向季安的眼神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敌视和排挤。
“不不不。”
“本侯言出必行。”
“季安……”
陈庆蹲下身,抓着他两条细细弱弱的手臂:“我赏你一套占地十亩的豪宅,再赏你一万金币。”
“真的?!”
季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高举着手臂欢呼:“娘,家里有大宅住了!”
房夫人羞愧地无法抬头。
她领着内务府的厚禄,怎么会连栖身的居所都没有?
无非是两个亲生儿女不喜欢与季安同住,哭着闹着把他赶去了院子最偏远的角落。
为了安抚这个可怜的孩子,她才借口房屋狭小,不足以供他们四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韩信和田舟不约而同地凑了过来。
“侯爷,此子聪明灵慧,当是可造之材。”
“叔叔,田少府说得没错。”
陈庆不耐烦地摆摆手。
这特么还用你们说?
高斯有多牛逼我能不知道?
“季安,本侯再问你一个问题。”
“你若是答得上来,本侯赏你十万金币。”
陈庆两根食指交叠在对方面前比了比。
季安不假思索地点头:“侯爷请问。”
陈庆转身解下韩信腰间的佩剑,挥退众人在地上划出三角形。
“内务府用的计数符认识吧?”
在季安点头后,他沿着三角形的两条斜边写下一排排的‘1’。
“下者乃肩上两数相加之和,以此类推。”
繁杂的数字看得人眼花缭乱,季安眉头紧锁神情专注,开始揣摩其中的规律。
“第十九排,中间的数字是什么?”
陈庆笑着把佩剑还给韩信,“三天之内你答得上来,本侯赏金十万。”
季安握着拳头喊道:“我一定会算出来的。”
陈庆缓缓点头:“本侯等你的好消息。”
“信儿,你有空的话也算一下。”
“还有秦墨的各位高材,谁答上来都是一样。”
“十万金币!”
众人不禁为之动容,齐齐低头端详地上的三角形。
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前所未有的重赏。
只要解答出来,顷刻间十万金币入手!
谁能抗拒它的诱惑!
韩信若有所思,加快脚步跟在陈庆身后:“叔叔,您说的算术题很重要?”
陈庆脚下不停:“数学是一切科学的基础,你说呢?”
“信儿,季安要是解出了杨辉三角形,那很可能是百年、千年都难得一见的天才。”
“他一个人的价值堪比百万大军!”
韩信倒吸一口凉气,眼神半信半疑。
“你切莫道与第三人。”
“就让世人当成坊间笑谈好了。”
陈庆低声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