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怕自已说错了话,支支吾吾半天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眼。
还有的面色如火烧,额头上大汗淋漓,手臂不住地颤抖。
唯有韩信谈笑自若,高谈阔论、旁征博引,马户一边连连颔首,一边将他的言语整理记叙下来。
约莫大半个时辰过后。
马户和随从向陈庆致辞后,携带文稿离去。
“哎呦……”
英布活动着酸痛的腰肢想要站起来,结果双腿发麻,身体打着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幸亏韩信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迈过去扶住了他。
“入他娘的!”
“某家出海两年,都没遭过今日这般罪。”
报社的人一走,英布立刻故态复萌,好听的话张口就来。
水匪们也是连连叫苦,同时又担心刚才自已表现不好,写成文章后传扬出去遭人耻笑。
陈庆拍了拍手招呼道:“文稿大概一两日写成,到时候让报社送来给各位过目。”
英布等人异口同声:“交给韩小郎过目吧,我等信得过他。”
陈庆看了韩信一眼:“好,就交给信儿来办。”
“先过来喝杯茶,缓一缓神。”
英布口干舌燥,走过去抓起茶杯一饮而尽。
水匪们嬉笑着凑了过来,借机打探朝廷的封赏何时拨付。
陈庆一一作答后,他们又七嘴八舌地问起赐封的田宅。
“尔等若是壮志未泯,还想建功立业,本侯就把田宅给你们落在咸阳。”
“若是想当个富家翁,就把基业置在家乡。”
“还有一样……”
水匪们样貌骇人,也不知道愿不愿意让父老乡亲见到此时的样子。
“西征军最近占下了月氏故地,水草丰美宜耕宜牧。”
“各位要是想当一方豪强,本侯可以给你们安排一块地方。”
“域外没什么精干吏员,丈量土地也无甚章法。”
“说不定一时疏忽,陛下赐的田亩就大了个十倍八倍。”
陈庆意味深长地说道。
水匪们齐齐心动,互相对视。
他们怕的不是自已的样貌吓到别人,而是作为一个男人的难言之隐被家乡父老发现。
到时候就算衣锦还乡,日后也不免遭人暗中取笑。
“侯爷,您让小的们想一想。”
“等过两天再给您回话行吗?”
陈庆爽快地答应下来:“都是自家兄弟,你们什么时候想好了本侯再安排。”
水匪们喜笑开颜,不停地颔首致谢。
“英布,你随我来。”
“本侯带你去一个地方。”
陈庆突然转头说道。
“侯爷,去哪里?”
英布不明所以地问道。
“有好处,你来就是了。”
陈庆招了招手。
“诺。”
英布带着心中的疑惑跟了出去。
两人并未骑马,因为此处离监禁毛萍、吴敏母女的地方不远。
“听信儿说,你们登岸猎杀海象、海豹时,有白色巨熊来袭。”
“是你手执短刃扑上前,与巨熊殊死搏杀。”
“那头白熊还把你的肩头啃咬得皮开肉绽。”
陈庆迈着闲适的步伐,目光望着街道的尽头。
“小事一桩。”
“只可惜某家未曾携带顺手的兵器,否则一斧就结果了它。”
英布轻描淡写地拍着左肩说道。
陈庆不禁投去赞许的眼神。
能凭借一把匕首和北极熊贴身肉搏,当真是猛人中的猛人。
不光如此,远洋途中几次遇到凶险,都是靠英布的一身勇力化解。
他只是性情鲁莽直率,又羞于邀功,否则名声绝不止于此。
当初派英布随韩信出海,就是为了让他冲锋陷阵,护卫韩信周全。
如今人家功成而归,陈庆自然要有所表示。
“番县县令吴芮,在江湖上有个名号叫番君,你认得他吗?”
陈庆直截了当地询问。
“有所耳闻。”
“听说是个爱护黎民,又讲道义的好官。”
英布点了点头。
“吴芮涉及谋反,事败身亡。”
“他的妻女被黑冰台押回咸阳,听候发落。”
“本侯得高人指点,得知你命中与吴芮之女有一场姻缘。”
陈庆的话还没说完,英布就皱起眉头:“侯爷,某家怎么能娶逆贼的女儿呢?”
啧!
你额头上顶着那么大个刺印,还嫌弃上别人了?
“都跟你说是上天注定的姻缘,难不成你还想违逆天意不成?”
“再者,吴芮之妻毛萍,乃是世所罕见的才女。”
“她有一诗: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你听听,多么热烈酣畅、奔放烂漫、动人心魄!”
陈庆一副沉浸其中的样子,让英布顿时陷入迟疑中。
念诗给他听如同对牛弹琴,但侯爷都说好,那肯定差不了。
这两天他实在受够了目不识丁的苦楚,迫不及待想娶个书香门第的婆娘。
毛萍既然有此大才,想必女儿肯定不会差。
也罢,某家不过是个刑徒出身,娶个逆贼也算门当户对了。
“侯爷,那咱们现在就去见见?”
英布提议道。
“走。”
陈庆熟门熟路地带着英布去了毛萍母女的居所,吩咐他在外等候。
“本侯有礼了。”
“吴姑娘,前些时日你答应过的事未曾忘记吧?”
“眼下有一桩好事,还请令堂做主。”
“太子殿下的得力心腹镇海将军英布最近出海归来,他勇猛盖世,力能拔山……”
陈庆舌灿莲花,把英布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吴敏从惊慌中回过神来,错愕地问道:“你是要撮合我与他的婚事?”
“本侯正是此意。”
陈庆缓缓点头。
“呵。”
“侯爷怕是找错人了,那英布早先不过是个刑徒,后来又当过水匪。”
“而今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太子殿下的得力心腹?”
吴敏嗤之以鼻:“区区一个镇海将军而已,真假都未可知。你来诓骗我们母女,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
陈庆尴尬地矗立在原地,思索片刻后回头去看黑冰台的两名守卫。
二人知道犯下大错,慌忙躲到了门外。
“区区一个镇海将军?”
“还而已?”
“吴姑娘,你这番话本侯很不爱听,后果很严重。”
陈庆神情严肃地威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