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嘴角含笑:“是这样吗?”
“不知那时候你我高龄几何,可否把臂同游,共赏星辰与沧溟。”
陈庆用力点头:“会看到的,即使你我见不到,阚儿也一定能见到。”
自始至终,扶苏都没有向冯婕所在的地方看上一眼,兴高采烈地与陈庆谈论着接下来要兴建的大工程。
横贯渭河的绳索被撤除后,船只重新入水。
船夫嘴里嘀咕着什么,重新撑起船桨。
“姑娘,可以走了。”
“姑娘?”
“姑娘!”
他一连唤了好几声,才把如坠梦中的冯婕唤醒。
刚才她无数次涌起冲动,想要与扶苏打个招呼,哪怕不说话仅仅是对视一眼都可以。
然而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结结实实地堵住了一样,她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在遥遥地注视着对方的身影,直到船只越行越远,再也看不到对方为止。
“好俊的姑娘。”
鹤仙翁身上披着一件牛皮,站在船头上单手叉腰意气风发。
两船交错而过,他忍不住惊奇地赞叹了一声。
“少府,人家蒙着面呢,您怎么看出来她漂亮的?”
侍从凑趣地问道。
“本官连你昨夜几更拉的屎放的尿都一清二楚,这点小事还能看不出来?”
“傻站着干什么!快去划船,送本官领赏去。”
鹤仙翁想到自已刚在太子殿
等到船只抵达码头,他立刻脱下牛皮护具,整肃衣冠。
“老鹤!”
“火药真是被你玩出花来了,那么多爆点一齐起爆,分毫不差。”
“天下间除了你再无第二人有这样的本事。”
“殿下重重有赏,快过来。”
陈庆站在不远处朝着他勾手。
鹤仙翁心花怒放,尽量维持着面色的平静,来到扶苏面前作揖行礼。
“下官参见太子殿下。”
扶苏颔首致意:“本宫记得你,飞天神鸢就是鹤少府做出来的对吧?”
鹤仙翁的长眉抖了两抖,脸上肉眼可见的冒出红光。
“微末功劳,想不到竟然让殿下记在了心里。”
陈庆不屑地撇撇嘴:“老鹤,你可拉倒吧。”
“尾巴都快翘起来了,还搁那儿装呢?”
“想要什么赏赐,速速道来。”
“殿下不是小气的人,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啦!”
鹤仙翁脸色微变,支吾了许久才说:“不过是炸平了一座小山而已,乃下官的分内之职,当不得什么赏。”
陈庆轻轻摇头。
你和老鹿就这点不好,人太不实在。
明明是想给太子殿下留个好印象,放长线钓大鱼,才装出谦逊恭谨的样子。
怎么,你俩还想当宰相啊?
“有功自当赏赐。”
“鹤少府布设火药的技艺精湛,能人所不能,当赏金币千枚,良田十顷。”
扶苏因为修桥开支巨大,手头拮据,开不出多高的赏格。
鹤仙翁眼中的失望之色一闪而逝。
他倒不是嫌少。
只是立功的机会难得,还不如留着不赏,等以后扶苏登基加冕,再想起这一茬来必然远胜今日十倍百倍。
“老鹤,殿下记得你的功绩呢。”
陈庆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意。
他伸手拽扯扶苏腰间的玉佩:“赏赐金银田亩,不如给鹤少府暂记一功。”
“以它为证。”
扶苏笑着解下腰间的玉佩:“就依先生所言。”
“不可,不可。”
“下官尺寸之功,焉敢受此厚赐。”
鹤仙翁的表现与先前大不一样,既兴奋又惶恐,连连摆手。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陈庆径直上前塞进了他的手里:“这可是本侯给你求来的。”
鹤仙翁顿时感激地无以复加。
做官还是得上头有人啊!
要不是侯爷出力,或许今天真就千枚金币百亩良田把他打发了。
随行而来的爆破组也都或多或少的得了封赏,千恩万谢地离去。
扶苏却似乎意犹未尽,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殿下,该安排民夫去清理碎石了。”
“山体还有突兀的地方,要重新炸一遍。”
“大块的石料可以用来修筑桩基,小块的石子可以用来搅拌水泥。”
“反正一点都不浪费。”
陈庆小声提醒。
“先生,本宫有一事相求。”
扶苏突然开口,先行了一礼。
“殿下言重了。”
“微臣为您效劳是分内之责,哪有‘求’的道理。”
陈庆笑嘻嘻地回道。
扶苏一脸正色:“实不相瞒,本宫麾下无籍之民已超万数,但可用之才却寥寥无几。”
“不管遇到什么难处,一旦没有内务府的精兵强将坐镇,立时就畏首畏尾不知所措。”
“本宫想调拨一部分年轻伶俐的青壮,前去内务府拜师学艺。”
“哪怕两三个月的光景,也能初窥门径,总比一问两不知的好。”
他实在太羡慕陈庆办事的爽快劲儿了。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修筑过程中遇到的一切波折,陈庆总能找到合适的人选来化解,而且还游刃有余。
相反,扶苏手下简直无人可用。
内务府借调来的工匠倒是本事不错,但是他无意中与之搭话,发现这些人根本不想留在这里。
太子殿下是个好储君,待遇也未曾克扣。
但他们的匠户籍落在内务府,亲朋好友也在各府司当值。
那里就像是他们的家一样,归属感不是一般的强。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在那里干一辈子,直到寿终正寝。
至于太子殿下这里……
桥总会修完的,到时候民夫工匠没了用武之地,又该何去何从呢?
扶苏意识到,他迫切需要一支自已的人马。
召之即来,来之能战。
不打折扣地完成他交代下去的任务。
“还请先生成全。”
扶苏招了招手,数百青壮眼神热切地涌上前来。
“请侯爷收下我等!”
有胆大的喊了一声,随后呼喝声不绝于耳。
陈庆微笑着打量了一圈,心中涌起一股豪气。
我们的队伍越来越壮大了!
社会的运转体系中,因为分工和地位不同,而形成了一个又一个集团。
比如文官、武将,还有工人。
这就是所谓的‘阶级’!
当一个阶级的群体足够强大,觉醒了自我意识,他们就会自发抱起团来维护自已的利益。
昨日在咸阳宫中,他临走之前始皇帝戏言称:若他日皇庄有半壁江山之大,寡人便许你裂土封侯!
言者无意,听者却有心。
陈庆不怕始皇帝不兑现他的诺言。
沙俄时代工业化仅仅完成了一半,就催生出了布尔什维克。
大秦的工业发展如烈火燎原,还怕将来无人替他呐喊发声,汇聚麾下为其赴汤蹈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