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掌中的玩物让他想起了一件东西——断臂维纳斯。
生动细腻的五官神态,丰富精细的人体曲线,以及对男女性征毫不避讳的真实体现。
它确实是一件来自欧罗巴文明的产物。
“夫君,这真的是什么宝贝?”
“看上去邪里邪气的,还是丢了吧。”
嬴诗曼皱着眉头说道。
大秦官府查抄淫祠邪祀的过程中,也收缴过类似的物品。
通常冠以姻缘、送子的名头,诓骗百姓的钱财。
一经发现,立刻捣毁,绝不许流传出去。
嬴诗曼无意间听世家子弟提过一嘴,当时就嫌恶得不行。
“夫人你老让我丢了它干什么?”
“这可一点都不邪气。”
“它是从万里之外的欧罗巴而来,历经千山万水才到了大秦地界。”
“应该是希腊文明或者古罗马文明的产物。”
“估摸着是谁献给了蒙毅,他觉得不喜欢,才转赠给我。”
陈庆淡淡一笑。
蒙恬率领三十万大军驻扎九原郡,对匈奴连战连胜,他的威名也随着败逃部落的迁徙传播到了北方的荒芜之地。
自然会有识时务者攀附上来,愿意为之奔走效命。
蒙毅急吼吼的想插手公私合营的各项产业,是因为他确实有着别人无法比拟的条件。
匈奴、东胡、肃慎、月氏,甚至远至中西伯利亚地区的鬲昆、丁零等城邦或者民族,蒙家的商队全都可以畅通无阻。
虽然大秦与匈奴时常交战,但匈奴人也不是傻子。
他们也知道大秦的城墙又高又厚,秦兵的武器又快又利。
如果不是逼得没办法,谁愿意去面对这样强大的对手呢?
边关不打仗的时候,双方也会有商队互相往来。
大秦的粮食、布匹、陶器、木器、茶叶、盐、干果……
几乎所有的生活物资,在草原上都是畅销品。
而草原上数不胜数的牛羊马匹,送回内陆就能卖出大价钱。
无论是大秦境内还是境外的商队想做这门生意,非得蒙恬点头不可。
蒙家籍此获利无数,成就了咸阳的顶尖豪门。
陈庆把玩着手里的果女雕像,猜测它是哪个远道而来的商队进献给蒙恬的礼物,然后被他送回咸阳,再由蒙毅转交到了他的手上。
“希腊?”
“古罗马?”
嬴诗曼念叨着这两个名字,对其印象大坏。
“对呀,眼下应当是……罗马共和国的尾期,也开始礼崩乐坏了。”
“再过些年,就会有一代雄主出现,终结乱世,登基加冕。”
陈庆努力地回忆着贫乏的欧罗巴历史,缓缓说道。
“夫君,话不能乱说!”
“欧罗巴哪来的什么雄主!”
嬴诗曼掀开车帘,朝四周扫视了一圈才松了口气。
“是是是。”
“叫雌主也行,反正就那么回事。”
陈庆满不在乎地说。
始皇帝不会计较这种小事的。
相反,听到欧罗巴有一代雄主,他只会两眼放光:“此僚姓甚名谁?国邦在何处?寡人欲灭其国,需多少兵马?”
看到嬴诗曼面色不悦,陈庆主动挑起话题,讲起了当下古罗马的现状。
希腊文明衰退,罗马文明崛起,伴随着四处征战带来的人口和领土扩张,原有的文化也受到了大量外来因素的影响和冲击。
因为战争带来的海量财富,权贵不再甘心过着俭约朴素的生活。
他们沉迷声色犬马,变着法的寻欢作乐。
大秦的上巳节让陈庆直呼好家伙,恨不得每年多来个几次。
罗马人就诚实得多了,早早实现了他的心愿。
每年的花节、酒神节、牧神节,一些临时的胜利庆典等活动,最重要的环节就是男男女女幕天席地,在广场上开银趴。
人越多代表节日越盛大,越能讨得神明欢心,赐下祝福。
“你别说了!”
“简直令人作呕!”
“化外蛮夷不知礼义廉耻,与野兽何异?”
嬴诗曼一开始还全神贯注,后来越听越不对劲。
陈庆谈性正浓,被她打断后意犹未尽。
这才哪儿到哪儿?
古罗马鼎盛时期,权贵的荒淫放纵也达到了姐姐。
男的、女的、公的、母的、雄的、雌的……
反正只要有个洞,都要试试它的滋味。
“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将不国。”
“罗马亡国之期不远矣!”
嬴诗曼痛恨地说。
陈庆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事实上罗马文明延续了很久。
不说别人,华夏礼崩乐坏岂非近在眼前?
除了始皇帝有一定程度的精神洁癖,才让风气扭转过来,之后的汉唐又恢复原状。
历来战乱后人口大量损失,集体敞开了造小人是快速补充人口的不二法门。
“你不舍得丢,我帮你丢了!”
嬴诗曼气恼地伸手抢夺那尊雕像。
“别丢。”
“大秦将士又不知罗马在何处,陛下兴兵之时,为夫拿去给主帅做个标识。”
“一旦见到类似的雕像,说明离罗马不远了。”
“此乃军国大事,岂可儿戏。”
陈庆好说歹说,总算把这件东西留了下来。
嬴诗曼气呼呼地不肯作罢,让他自己找地方存放,不要污了家中宅邸。
陈庆只好答应明天把它带到北坂宫去,这才让对方不再计较。
——
次日午时。
陈庆打着哈欠出了门,在韩信的随侍下乘坐马车去当值。
在寿宴上被丽姝夫人嗦取了一回,当晚为了掩盖真相又交了一回公粮。
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路上昏昏沉沉打了个盹,等马车停下,韩信唤了几声他才醒过来。
“无甚要事不要让人来打搅。”
“叔叔去补补……处理积压的公务。”
陈庆快步向着厅堂走去,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韩信点头应诺,像往常一样守在外面一边研读典籍,一边行使守卫之责。
也不知过了多久。
朦朦胧胧中,陈庆听到耳边有个温婉的嗓音在呼唤自己。
“叔叔。”
“叔叔,醒一醒。”
韩夫人站在矮榻边,看到陈庆四仰八叉,睡得口水横流,不禁好笑。
“呃,嗯。”
陈庆含含糊糊地应了声,翻过身去继续抱着膀子沉睡。
“叔叔!”
韩夫人无奈地伸手推了他两下。
外面的人都等着禀报公务,恰好她和韩信在门外谈话。
听说陈庆不让外人打搅,非得让她进来叫人。
韩夫人不想拂逆了大家的心思,才勉为其难答应下来。
“谁呀?!”
“烦……原来是嫂嫂。”
陈庆被推得不耐烦,猛地扭过头来。
一看是韩夫人,脸上的怒色立刻消散。
“我正处理公事呢,不成想竟然睡过去了。”
陈庆伸了个懒腰,讪讪地笑了笑。
“给。”
“把嘴角擦一擦。”
韩夫人递过巾帕,比了比自己的嘴角。
她的眼神就像打量着一个不省心的大孩子,充满了慈爱的母性光辉。
“哦。”
“让嫂嫂见笑了。”仟韆仦哾
陈庆胡乱抹了把嘴,更觉得羞惭。
“叔叔前往楚地,来回奔波千里不止。疲乏未消又来处理公务,一定要保重身体。”
“外面有人等候接见,妾身帮你收拾一下。”
韩夫人毫不见外地捡起他随手乱丢的外袍、高山冠和鞋履。
当啷!
一样东西从袖袋中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
“没摔坏了吧。”
韩夫人心脏一缩,慌忙伸手去捡。
“嫂嫂且慢!”
陈庆正在整理衣衫,眼角余光瞥见地上的东西,悚然大惊。
然而在动作惯性下,韩夫人还是把掉在地上的雕像捡了起来。
她下意识转过正面来一看,立时惊愕地张开小嘴,像是被火烫着似的,慌乱地把它丢了出去。
啪!
清脆的碎裂声传来。
陈庆的心也跟着碎了。
韩夫人手足无措,磕磕巴巴地说:“妾身不是故意的。”
“嫂嫂,我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陈庆的表情难以言喻。
蒙毅这老匹夫害人不浅啊!
我在嫂嫂心中伟光正的形象全让你给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