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沔县千户所千户关启林,拜见陈将军。”
关启林没有任何的犹豫,一进来就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跪在了地上恭敬的行着礼。
他的礼节不可谓不周全,丝毫没有作为地头蛇的模样。
卫所军官虽然地位低于营官,但是营官没有帅令也没有权利管辖卫所军官,两者并不属于同一系统。
一般情况来说,作为千户关启林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这么恭敬。
但是现在并非是一般的情况,现在大股的流寇从虞关窜入了汉中府。
略阳、金牛两地的大战早已经传入了汉中府内。
如今整个汉中府已经是人心惶惶,沔县作为首当其冲之地,不少的富户士绅都往东面南郑的方向避难去了。
陈望离开座位,径直走上前扶起了关启林,温声道。
“适才我和属下在定军山观察地形,多有怠慢,还请关千户勿怪。”
“哪里哪里……”
关启林连连摆手,陪着笑脸。
“在下没有什么要事,只是想看一下陈将军有什么需要援助的地方,虽然能力微末,但是只要是能帮得上忙的事情绝不推辞。”
关启林心中戚戚,将身份放的极低,就差没有说是效犬马之劳了。
他可是听说了流寇逃入汉中之后一路向南流窜,
据说现在流寇似乎就在宁羌州一带,也就是沔县的西南面不远。
他之所以来找陈望,就是想要知道陈望接下来是准备如何布置,到底是剿还是守。
那些富户豪绅逃得了,他这个千户却是逃不了啊。
身为沔县千户所的镇守千户他如何能够逃亡避难?
守土之责不仅仅是一县的知县有,卫所军官也要背负。
逃跑的话,身为千户关启林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还要牵连宗族。
关启林为什么放这么低的姿态,陈望也清楚。
七年的时候,流寇也攻破了一次虞关,他们进入汉中大肆烧杀抢掠,不过被挡在沔县之外。
不过那个时候他们是因为有了预防,提前调兵遣将守住了要道,才将损失降到了最小。
关启林不想他走,想要他就驻军在定军山,保着沔县不失,不让流寇窜来。
陈望不留痕迹的打量着关启林,他注意到关启林身上的衣服还算厚实,穿戴的还算讲究。
只是跟随在关启林身后的几名家丁就要寒碜不少,他们穿戴着棉甲略显破旧,脚上的靴子看起来也有了一些年头。
窥一斑而知全豹,关启林身为千户连自己的家丁都穿的不好,底下的那些正军和军余恐怕更是不堪。
“军饷粮草一应的器械,眼下我军都并不缺乏,只不过一路追击而来,征募输送粮草武备民夫逃了不少,骡马也不多了……”
“要是关千户方便,能否借调些许的军士帮忙运送辎重粮草。”
陈望扶着关启林坐在放在侧方的座椅上,故作难色道。
陈望是故作难色,关启林是真有难色。
“这……”
“如今千户所中的军士都被调往了东面,只有百十来名正军,加上军余不过只有两百余人,听说流寇南下,现在都在协防沔县……”
“陈将军要人的话,实在是有些困难。”
关启林面色有些难堪,只有半截屁股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上,身躯前倾极不自在。
陈望要他派人来当辅兵运送粮草,他哪里能够调的出人。
现在沔县里面东拼西凑出来的二百多人,还是他咬着牙花了不少家财找来愿意顶替的人。
他当这个沔县千户所的千户可并不富裕,往昔的军田不是封在汉中的瑞王霸占就是被那些士绅给窃据。
内地卫所大同小异,逃军严重,关启林手底下的千户所也不例外,而且其地处汉中腹地,就是想要勾军也没有地方可去。
关启林领的这一个千户所,平时也只有五六百的正军,还不到定下兵额的一半,如今整个千户所算上老弱妇孺也不过只有两千余人。
七年流寇入汉中,是褒城知县当机立断截断了北部的栈道,才阻止了流寇入腹地。
关启林那时也奉命领兵去守栈道,后来宁羌又入流寇,他们又跟着往宁羌进剿。
两战下来,卫所中有近百人战死在了外面,这也使得千户所中的境况越发的窘迫。
朝廷如今风雨飘零,就是战死营兵的抚恤都不能及时发放,更何况卫军。
一切都在陈望的预料之中。
关启林的答案,其实陈望早就清楚,他抛出这个问题前就清楚关启林解决不了。
在要求别人做某事之事,可以先提出一个很大的、对方难以接受的要求。
然后再降低条件,提出较小的、对方能够接受的要求。
如此一来,对方从心理上更容易接受,也更容易达成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