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清楚,你们都是无奈从贼。”
校场之上,众人的表情都被陈望尽收于眼底。
陈望并没有让募兵官强迫募兵,而是开出条件在各营之中,只招募自愿应征的。
“你们的家人,我会派人去三水城的安置营地之中尽力去找。”
强扭的瓜不甜,强征的军兵心中必然生出怨恨。
这份怨气不应当出现在新军之中,而且也没有人知道这份怨气会在什么时候爆发出来。
而陈望开出的条件,最基础的是每月一两饷银。
只要被选上,第一个月的饷银由募兵官直接发到手上。
三月之后按照考校等级算钱,普通的战兵如果达到最高的等级,一个月可以拿到二两半的白银。
第二便是,如果有家卷在闯军的老弱营中的,会派人去找寻离散的家卷。
如果尚在的话,可以为其送上粮米,保障其基本的安全。
校场之上,很多人的眼神不再只是麻木,而是多了些许的神采。
他们很多人的本来已经心灰意冷。
但那些走入营中的募兵官却是给了他们一个希望。
虽说很多人的心里都怎么不相信第二个开出来的条件。
但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最后的希望,也是唯一的希望。
陈望很清楚这些人的心理,不过他并没有开出一张空头支票。
他登记了每一个人的名字,包括户籍,所住的地方,几口人都让人记得清清楚楚。
陈望特地问了左良玉现在三水的情况。
邠州那边已经派了官吏前去管理如今滞留在三水的老弱。
三水城外只有三四万的老弱,安置分籍等事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完成。
到时候只需要按照户籍的索引,逐户盘查就能找寻到人。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信息确实没有什么错漏。
等到调令下来,前往宁州之时必然会路过三水。
到时候有空闲的时间,让这些新兵和他们的家人可以短时间的重聚几日。
一为收军伍之心。
二为在军伍立信。
收心立信。
朝廷的信用在陕西已经是用的差不多了。
“陕西的事情,我很清楚,辽东也受过灾,而且也连年的灾荒。”
“灾荒不休,但是赋税、徭役却未止。”
“我陈望,只不过是一介武夫。”
“在辽东我没有办法,在陕西我也没有办法,我实在无能为力。”
陈望提高了些许的声音,握紧了拳头,重重的敲响了身前的发言台。
巨大的震响声通过扩音的喇叭,轰然传入了众人的耳中,所有人的注意皆是为之一定。
“无能为力!”
陈望提高了声音,再度重复了之前所说的无能为力这四个字。
这四个字并不难理解。
“我们都一样,在面对天灾人祸之时,都没有任何的办法。”
陈望没有再说你们,而是改用“我们”作为代称,将把自己也放在集体的概念中。
校场之上,很多军兵麻木的面孔多了一丝触动。
陕西连年大旱,但是陕西的百姓没有能够等来赈灾的粮食,等来的是一封接着一封的加征文书。
崇祯元年,陕西饥,延、巩民相聚为盗,一年无雨,草木枯焦。
崇祯二年,陕北大旱,延安府县、饿殍载道、人互相食。
崇祯三年,陕北再逢大旱,米脂夏秋无收、秦连岁旱,清涧大饥,连岁皆饥。
灾荒不断持续,不断蔓延,而赈济迟迟未来。
大量的百姓、军卒只能是背井离乡,从贼作乱。
陕西内地承平日久,忽闹兵荒、人无固志、分起从乱。
点燃这第一把火的人并非是什么英雄豪杰,他不过只是一个平常人。
他的名字也很平常,他的名字叫做——王二。
王二在白水发起的民变,犹如是一粒火星落入了干枯的草地之上,霎时间便是引燃了枯草。
大火转瞬之间已成燎原之势,旦夕之间,便席卷了整个陕西。
“这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着各自的经历,都经历着不同的苦难。”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之人,难以清点。”
陈望举起了右手,紧握成拳,高声道。
“很多人都说,命运由天定,无能为力,是命当如此!”
“但是我从来都不相信这种说法!”
陈望停下了言语,他的目光从校场之上一众军兵的身上缓缓扫视而过。
“天下间最为痛苦的事情,便是无能为力。”
“眼睁睁的看着一切的发生,但是却无能为力,毫无办法……”
校场之上很多人的眼神之中都显露出了痛苦。
陈望的话语如同利刃一般,戳到了他们心底最深处的伤疤,揭开了他们痛苦的回忆。
天灾不断,人祸不休,官吏腐败横行,士绅豪强霸道。
面朝黄土背朝天,烈日当空也要在田地之中劳作。
哪怕被烈阳暴晒至皮开肉裂,也不能有丝毫的怠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刻也不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