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你名下的那好几座矿山,还有千总的俸禄,都还不够你一家老小的用度?”
造反是诛九族的大事,对于唐世平、赵怀良这些心腹亲信将领,陈望自然不会薄待。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除去官职权柄之外,陈望自然也不会忘记财富的分配。
靠着矿山和贩卖私盐,还有垄断贸易和田产,所以每年陈望都能够获取大量的金银,用于发展军镇。
赵怀良、唐世平、王元康等人,麾下的一众心腹亲信,陈望都会分润其一些产业,让其能够从中获取一定的银钱,用于补贴家用。
赵怀良如今实际控下有三座矿山,还有两支活动在郧阳府内山区的商队,和一条贩卖私盐的路线,一年怎么也能收千两以上的白银。
赵怀良有些心虚,尴尬道。
“自然是够的,但是这天下没几个人会嫌钱多……”
赵怀良的话糙理却是不糙,天下自然不会有人嫌自己的钱太多。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
“但是你需要记住一点。”
陈望很清楚这些道理,大部分人都向往更好的生活。
他同样也贪财,也渴望名利。
只是,再如何的贪财,还是要注意方法。
“你麾下的军兵是你的袍泽,是愿意跟着你出生入死的伙伴,是你一声令下,心甘情愿的跟着你共赴黄泉的兄弟。”
“他们,不是你的家奴,不是你的鹰犬,更不是用来为你赚取金钱的工具。”
陈望转过头,目视着赵怀良,语气郑重。
“兵战凶险,身为将帅,是否出击,应当首先考虑得是成败得失,而非是为了金银赏格冒险而进。”
五十两纹银的赏格是高,但是哪怕再高的赏格,也都不是冒险进取的理由。
赵怀良日后也必定要单独领兵为将,有些事情提前和其讲明,对其有好无坏。
“你忘记了在淳化的时候?”
作为一军一营的主将,必须要一颗沉着的心,也必须要有一颗清晰的头脑。
在辽东明军很多的战本来能胜,但就是因为争抢首级,很多时候引得军阵混乱,反而被敌军击溃。
随着陈望的言语,赵怀良脸上的神色也逐渐郑重的起来,眼眸之中满是羞愧。
在淳化的时候,陈望前来接管,要治他治军不严的罪责。
那些和他一起三水城中杀将而出兄弟,面对着明晃晃的刀刃,面对着死亡的威胁,仍然愿意站起身来为其申辩解。
甚至在后面,甘愿以身替罪,有人甚至愿意为替其领死。
赵怀良低下了头,弯下了身躯,面对着陈望郑重其事的行了一礼。
“属下知错了。”
陈望和赵怀良的对话并没有瞒着其他人,陈德一直就站在旁边,将对话全部都听的一清二楚。
陈德目视着陈望的背影,看着这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但是无论是官职还是能力都远胜自己的人,不由的感觉心悦臣服。
难怪汉中镇的兵,比其他军镇的兵看上去声势都截然不同。
这其中最深层次的原因,或许正是因为这个。
君视民为草芥,民视君为仇寇。
这句话,转换一下,放在军镇之中也是同样。
卫所军被军将当做家奴一样使唤,所以在打仗的时候向来都是不堪作用。
而军镇的营兵稍微好一些,但是在大部分军将的眼中也只是帮助他们上位的工具。
所以营兵的战力比卫所兵要稍好一些,士气也要高上不少。
而军将对于家丁简直就是像是在对子侄亲朋一样,这也是为什么家丁为了将主可以死战不退的原因。
陈德心中有所明悟,不过也有不少的疑惑。
蓄养家丁的弊端,大明的将校其实也都知道,但是却都不得不这么去做。
不说升迁调动之后如果没有家丁跟随,不好统管普通的军士。
单说军饷这一问题便难以解决。
他们这些内地的军镇,经年欠饷早已经是常例。
他麾下的兵额没有足数的原因,也是因为朝廷没有发放足额的粮饷,只够补这么多的兵马。
而陈望是如何能够养得起这么多的军兵的。
陈德心中疑惑不解,有心想问。
不过话到临口,却是被远方的景象重新压了回去。
就在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道不断跃动的黑线正迅速的蔓延过来,从南到北,浩浩荡荡,漫无边际。
“来了……”
城楼之上有人轻声说了一句,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远方的地平线投去。
城墙之上一众军兵的欢呼声也在这时戛然而止。
沉闷而又压抑的气氛逐渐在城墙之上弥漫开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道路尽是裹着黑色头巾与长矛的海洋,滚滚犹若玄黑之潮。
“鸣金,收兵。”
陈望缓缓抬起了右手,沉着的下达了收兵的命令。
城外的游骑本来也只是为了一开始的侦查和预警而投放出去的,万民军的大部已到,也就没有必要再在城外游荡了。
陈望举起了手中的千里镜。
千里镜中,密密麻麻的万民军军兵犹若腾飞而来的蝗虫一般。
刀枪如林,镜头之下,是由无数万民军的军卒组成的黑色浪潮,一眼望去漫无边际。
黑压压的先铺满了洛阳城西的平川之地,接着这股浪流缓缓而动,向着城北和城南的方向汹涌而去。
一杆高达一丈五尺玄黑色大纛,被一众旗色各异的旌旗簇拥着,缓缓的自地平线上升起。
旗帜与旗幅同色,用夹绢二幅,长四尺,阔三尺。
上插珠缨,下接雉尾,长达八尺五寸的玄黑色号带在呼啸的劲风之中不断鼓动。
旗缨赤红,旗枪银亮,旗面迎风舒展,露出了一个斗大的白字——“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