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在紫禁城中雷霆震怒。
他下发的命令并没有遇到任何的阻力。
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是王德华,他不是曹化淳,没有曹化淳和崇祯多年相伴的情份,底下又有王之俊、王承恩等人的威胁,为了坐稳掌印太监的位置,自然是不会提出任何反驳。
而内阁之中,如今现任为首辅的薛国观,实际上一直都是和杨嗣昌沆瀣一气。
前任首辅刘宇亮,之所以被罢,这后面也都是薛国观和杨嗣昌两人的布局。
薛国观在十二年的二月代替刘宇亮成为首辅,以吏部尚书之职统管内阁兼管吏部,可谓一时显赫。
这一次针对孙传庭的发难,在朝中实际上便是薛国观一手操持。
内阁之中其余的阁臣,虽然有少数几人持着反对的意见,但是其余的人都是薛国观和杨嗣昌的党羽,自然也是不会阻挡,反而还帮助推行。
杨一儁、孙传庭两人先后革职。
杨一儁被免冠去职,甚至连冠带致仕的资格都被剥夺。
孙传庭在被革职之后,不久崇祯又发命令,令锦衣卫前往保定,将正在保定府养病的孙传庭缉捕入狱。
孙传庭的突然入狱,在整个九边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贾庄一战,因为迫退清兵,救下卢象升,孙传庭在山西、大同、宣府等镇营兵积累了极大的威望。
而后青山关的大捷,致使九边诸镇,甚至是蓟辽各营也都记住了孙传庭。
他们期盼了多年,终于盼来一个赏罚分明,不克扣饷银,不克扣他们的战功,还能够带着他们打胜仗的督抚,如何想要放弃。
孙传庭的威望,在整个九边,可以说早已经是达到了顶峰。
九边各镇皆是因此纷纷扬扬,很多军将因此纷纷为孙传庭求情。
被留在北方的一众陕西营兵的反应最为激烈,锦衣卫当时想要带走孙传庭时,几乎几经拔刀相向,最后还是曹文诏出面,才压下了所有的动乱。
保定府城北部的明军大营之中,一众陕西、保定的军将皆是齐聚于中军帐中。
“孙督抚功高受妒,朝中有奸臣想要害督抚,皇上如何看不出来,唉……”
“那些个的御史言官就没有一个好鸟!”
“孙督抚现在身患着重病,这种时候被被抓入诏狱,到时候病情再是加重,当如何?!”
帐中沸沸扬扬,争论声、怒骂声、吵嚷声不绝于耳。
就在众人吵嚷之际,曹文诏已经是带着一众甲兵从帐外走了帐中。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曹文诏神色铁青,手中的马鞭被他狠狠的丢在了地上。
眼见曹文诏震怒,一众原本还在叫喊的军将皆是浑身一震,不敢再言语半句。
“你们在府城是想干什么?”
“挡在督抚衙门的外面和锦衣卫拔刀相向,你们是想要造反吗?!”
曹文诏眼神恐怖,怒不可遏的指着帐中众人骂道。
“你们以为你们是在帮督抚,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此事若是上达天听,皇上会如何想!”
曹文诏的话恍若一盆冰水一般,迎头向着帐中一众将校直浇而下。
一瞬之间,帐中一众不久还气血翻涌、愤怒不已的军将皆是面色煞白。
他们现在才发现,他们此前的举动,确实是反而害了孙督抚。
若是真的有居心叵测之人,这样的行为,足够给孙传庭按上一个拥兵自重的名头。
“锦衣卫已经离去,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你们该做的也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
“现在都给老子滚回军营,这段时间都好好的呆在里面,没有军令谁也不许出营门半步,别让人再抓住把柄了!”
曹文诏的话音落下,一众军将皆是垂首应命,他们也都知道此前已经是办错了事情。
注视着一众军将离开营帐,曹文诏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好上多少。
曹文诏身处高位,对于朝堂之上的很多事了解都要超过普通的军将。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两个月内,真正的爆发不过只有三天,从群起围攻,再到诏令的下发,根本没有留下任何回转的余地。
朝廷由文官牢牢的掌控着,他们这些武臣根本就没有多少的办法去干涉政治。
哪怕是到了曹文诏这样的级别,又懂人情往来,积功无数,身为重镇的总兵官,但大部分的时候也仍然只能是作为旁观者。
如今的局势极为恶劣,各镇的军将求情,还有这一次保定府内和锦衣卫的冲突,都将会给孙传庭带来巨大的麻烦。
曹文诏想要救孙传庭,但是他没有这个能力去救,而且也不能去救。
这一场针对于孙传庭的风暴,参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那些隐藏于幕后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朝廷的重臣。
一路走到如今,曹文诏早已是心如铁石,坚韧不拔。
虽然其实在一开始就已经预料到了现在的情况,但是曹文诏仍然是心神震荡。
关内动荡不休,关外强敌环伺,明明已经是到了危机存亡的时刻。
但是朝廷里的那些个大臣却仍然还在互相争斗,清除异己,打击政敌,无所不用其极。
先是卢象升,后是孙传庭。
卢象升被治罪,去官免职,回乡服丧不出。
现在孙传庭也步了卢象升的后尘,被革职下狱,问罪受惩。
“唉……”
万般的无奈最终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曹文诏的神色暗沉,眼眸之中再不见往日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