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杨嗣昌缓缓抬头,眼眸之中满是摄人的寒芒。
他的声音清冷无比,中军帐内的气氛一瞬间被其压倒了最低。
杨嗣昌久居高位,不仅曾任为总督,执掌数镇之军政大权,还在朝中为官,作为兵部尚书节制诸镇,而后更是晋升入阁,一世显赫,可谓是位及人臣,自有一番威严。
跪在帐中的信使跪伏在地,只是低垂着头,浑身战栗。
一众将校皆是不敢直视,全都低头望地,皆是谨小慎微,不敢出言。
帐内静静悄悄,几乎落针可闻,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去触杨嗣昌的霉头。
“你没有听清楚我说的话?”
杨嗣昌重新开口,他的声音冰寒,彷佛自九幽之下传来一样可怖。
语气平静如水,似乎没有半点的波动。
但是所有的人都清楚,杨嗣昌绝对已经是处在暴怒的边缘。
所有的压力全都聚集在了那名跪服在地的信使身上。
那名信使竭尽全力的想要控制着自己的身躯,想要张开嘴巴说出前不久所说的消息,但是一切都是收效甚微。
杨嗣昌带来的压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承受的范围,那信使因为惊惧已经吓到了失语。
“说。”
杨嗣昌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彷佛是赦令一般,让人从心底之中不敢回绝。
那跪在地上的信使浑身一僵,心中惊惧更甚,但是这一次却是将话全都说出了口。
“张献忠所部突然从太平县转道南下,自东乡过达州,取道北上直奔巴州而去……”
“好。”
“好。”
“很好……”
杨嗣昌缓缓站起了身来,连说了三个好。
他的目光居高临下从帐内一众军将的身上缓缓扫视而过。
杨嗣昌面沉如水,毫不掩饰眼眸之中的凶光。
“曹变蛟。”
“末将在。”
站立在帐中左首的曹变蛟向前了一步,半跪于地,干脆利落的应答道。
“十五日。”
“我给你十五日的时间。”
杨嗣昌目光阴寒,声音清冷。
“十五日内,我要在帐内见到张奏凯的人头。”
杨嗣昌的话音落下,帐中的原本就压抑的气氛也因此变得越发的压抑。
“谨遵总理军令!”
曹变蛟顿首拜下,伸出了双手,恭敬的接过了递来的尚方剑。
杨嗣昌的权力可以说在历任督抚总理之中都是最大。
以阁臣身份担任六省之总理,奉天子谕令督率援剿诸镇,各营兵马皆受其指挥,各地巡抚皆受其所节制。
下赐尚方剑,圣旨明言,副总兵、参将以下,可以先斩后奏。
杨嗣昌如今下达的军命,是要诛杀四川的参将张奏凯,合情合理合规合法。
帐中一众军校皆是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人发出半点的意义,也没有任何的兔死狐悲的想法,因为张奏凯确实该死。
在得知张献忠北上太平县后,杨嗣昌一边命令陈望紧守省界,一边急令秦良玉从万县北上,进驻达州以北的东乡县,堵住张献忠的后退之路。
只要秦良玉赶到东乡县,便可以彻底断绝张献忠的去路,将张献忠困在太平县内,到时候抓住张献忠就像是瓮中捉鳖那般轻易。
张献忠被堵在太平县内,基本已成困兽,去路统共不过三条。
一是往北,直入陕西和李自成会师。
二是往东,返回湖广与罗汝才会和。
这两条路是最有可能的选择,所以杨嗣昌不断的调兵遣将增强两路的实力。
而第三条路则是往南窜入川中腹地,这一条路是最不可能发生的。
但是杨嗣昌出于小心谨慎还是选择了派兵防守。
陈一龙和武声华两人起先在达州和张献忠对持良久,虽然兵败致使张献忠北上太平县,但也是坚持了许久,守住了去往川中的隘口,没有放任张献忠窜入四川的腹地。
两营实力受损颇重,所以杨嗣昌将原先驻防在巴州的参将张奏凯所部移动到了达州。
然后张献忠突然取道往南,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直接绕开东乡县,直扑达州。
陈一龙和武声华会同张奏凯合营抵挡。
本来战局起初是僵持不下,流寇攻势虽猛,但是陈一龙和武声华在第一次战败之后,开始不断的修建营地防御,填补防线,因此流寇始终未能攻破防线,逾越雷池。
然而就在激战之时,一支流寇兵马突破了外围的防线。
张奏凯畏战怯敌竟然因此弃营而逃,以致于整个达州防线就此告破,土崩瓦解。
流寇趁势掩杀而入,自缺口突入,一举击溃了守卫达州的川军。
副总兵陈一龙力战而亡,中四刀,三枪而亡,麾下家丁悉数战死。
参将武声华身负重伤,被家丁拼死抢回,才侥幸留下。
两营原本八千的兵马在战后仅剩五千得还,伤亡过半,游击、守备以上将校阵亡者近十人。
杨嗣昌站在首座之上,目视着帐中一众的将校,他的语气的森冷,煞气凌冽。
“今后若再有畏敌怯战,避战逃亡者,不问缘由,不问何人,皆斩不赦!”
……
离开中军帐后,杨嗣昌神色阴沉,径直便返回了行营之中。
到了行营之后,杨嗣昌再难以压制住心中的怒火。
张献忠就此逃入川中地区,直趋巴州。
如今四川省内大部分的兵马都被调往北地,进剿李自成,正是最为空虚的时候。
张献忠此去川内,便若如鱼得水。
“气极伤身,明公还请保重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