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一十三章 一只燕子(2 / 2)

兴风之花雨 萧风落木 8593 字 2023-06-02

她报了林羊羊的身份,所以人来得很快。

风沙还没怎么品尝酒水点心,香蝶抱着琴进门来。

云本真才到岳州不久,香蝶身份低微并不认识她。

还在疑惑羊羊小姐怎么会有空来暖香阁,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主人。

立时行大礼拜了下去。

风沙当然不会认识一个卑微的家伎。

虽然每个人都在休德馆给他表演过歌舞,可是人太多了,北周一次送来一百个。

别说记,他连看都看不过来呢!

何况,香蝶是个琴师,不唱歌、不跳舞,自然少露脸。

风沙让香蝶仰起脸庞,打量几眼,笑道:“临风兴叹落花频,芳意潜消又一春。应为价高人不问,却缘香甚蝶难亲。秀雅清冷,确乎有些不落尘俗的气质。”

一个家伎在主人面前,别说直视,连抬头都不敢随便抬。

这个香蝶很不一般呢!

不仅泰然自若,看不见丝毫紧张,甚至称得上不卑不亢。

香蝶拜谢主人夸赞,就那么席地而坐,架琴于双腿上,叮冬弹奏起来。

一开始尚是高山流水,渐渐瀑布激石,突然浊浪拍岸,转瞬锵锵杀伐。

云本真竟与琴声共鸣,激得跳将起来。

风沙安坐不动,待琴声似刀枪齐出,血光迸现,一切戛然而止之后,方才叹道:“你心中有怨有恨?”

香蝶把琴从腿上取下,放到一边地上,重新并膝跪好,“奴婢不敢。”

风沙笑道:“不敢,还是有。”

这个香蝶嘴上说不敢,也就嘴上说罢了。

看她的样子,明显没有半点不敢的样子。

“主人刚才夸奴婢秀雅清冷,奴婢惶恐。”

香蝶一点都没有惶恐的样子,幽幽道:“没有什么秀,血浸不透;没有什么雅,暴摧不垮。主人想听琴,奴婢就弹琴给您听,主人想奴婢荐枕,奴婢这就荐枕。”

云本真的脸色迅速冷下,觉得这贱婢自视太高。

想爬主人床的女人多了,排着队任主人随便挑。

一个家伎,不过厕筹似的玩意儿,用完就嫌脏。

居然还敢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若非主人可能想用,她很想把这贱婢塞进茅坑。

让她在里面呆上几天,再来问她是个什么东西。

香蝶好像豁出去了似的,“主人若想焚琴煮鹤,架好锅,奴婢自己跳进去。”

风沙柔声道:“你这么恨我,我想知道为什么。”

香蝶美眸定定地凝视,觉得他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可怖,犹豫少许,缓缓道:“主人您知道吗,来岳州不过短短旬月,同来的姐妹已经有十几个死得不明不白。”

风沙脸色阴沉下来,皱眉道:“怎么个不明不白,说清楚些。”

“犯点小错就被活活打死的,奴婢就不说了。”

香蝶咬唇陷入回忆,面露哀色,叹道:“失足落水淹死的,从高处掉下摔死的,还有自戕而死的,看着个个合乎情理,可每次都合乎情理,是不是就不合情理了?”

“是……”风沙沉声道:“林羊羊不管吗?”

他一直觉得林羊羊做的不错。

把一众家伎调教得有模有样不说,名花榜的事也逐步推进。

现在则不禁想起苏冷、青鸾和曲半衣好像经常遇上麻烦事。

要找理由,可以找出一大堆。

林羊羊并没有保护好她们,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香蝶摇头道:“奴婢身份卑贱,岂敢臧否人物。陈述尽是事实,主人一问便知。就只怕主人日理万机,没工夫在意我等贱人的生死。”

听她冷嘲热讽,云本真上去就是一耳光,冷冷道:“再胡言乱语,撕你的嘴。”

主人还要问话,所以她没怎么用劲,不然香蝶半张脸都毁了。

香蝶疼得涌泪,捂着脸忍着痛,含湖道:“是,奴婢知道了。”

风沙挥退云本真,轻声道:“我相信你拼了一死才跟我说这番话,死都不怕了,不妨多说一点。”拿眼色扫了云本真一下。

云本真从怀里摸出一包伤药,过去给香蝶敷上。

上药之后,火辣辣变得清清凉,香蝶感觉好多了,先后谢过主人和云本真之后,支起身子道:“奴婢知道,女人一多,是非就多……”

用力的时候扯到伤处,使劲强忍住,继续道:“有时仅仅为了谁的分例多一些、谁的胭脂好一点、谁的料子撞了色就结下冤仇。可但凡有人管一下,不至于要命。”

风沙哪知道女人之间那些事,有些听不懂,又或者说难以理解。

云本真凑近附耳,悄声提醒道:“林羊羊是南唐人,出身侍卫司,东果也是。”

她在辰流王宫呆过,在柔公主府成长,当然知道奴婢间那点事。

更清楚关节在哪,反正不在争风吃醋。

那些肮脏龌龊的烂事,确实是下面人做,原因通常都来自上面。

身为最下贱的殉奴,如果连这点洞察都没有,早就死一万次了。

风沙立时恍然,后宅事归永宁管,永宁肯定不会管,大权自然落到东果手里。

东果和林羊羊都出身南唐侍卫司,本就仇视北周。

北周送来的那百名教坊司的伶人又恰好归她们管。

这里面铁定混有北周女谍,必须想方设法找出来。

就算她们俩不刻意凌虐,只需稍稍放任内斗,众香苑就会变成碾花之碾磨。

风沙沉吟不语。

这件事他还真不能怪东果和林羊羊。

在香蝶看来,朝不保夕,残酷残忍。

在东果和林羊羊看来,她们是在替主人剪除潜在的隐患。

就算有无辜者,那也是剪除隐患必须付出的代价。

香蝶见主人不做声,脸上露出绝望之色,伏拜道:“奴婢冒犯主人,自知必死,还请主人看在奴婢给主人弹琴的份上,让奴婢走得痛快些。”

“你这丫头胆子不小,居然连死都不怕。放心,我杀你干什么。”

风沙嘴角勾起笑容,“恰好有件事你去办正合适,这件事办好了,我让你管事。有你罩着,你那些姐妹的日子肯定会比现在好过很多。附耳过来,你听我仔细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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