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青娥难得蛾眉微蹙。
她很在意这场除夕宴。
要不是想要陪着飞尘过个好年,有这等闲工夫,下去打坐多攒点灯油不美吗?
最受惊吓的人自然是闻晓莺,转眼之间,脸色就惨白到连浓妆都快掩不住了。
她为了方便于红缎后作舞,更好展现臂腿摇摆及形体之美,边舞边除去舞裙。
反正离这儿最近的高阁也不可能看清细节,对着宾客那一面又有红缎遮挡,伴舞的又都是女人,就算光溜溜也没什么。
哪曾想用来遮羞的红缎居然断了?
不光是她恐慌,伴舞的舞伎都跟着僵停,连乐声都乱了。
织金云锦所做的婚衣式舞裙经过专门设计,脱起来很快,穿起来相当繁琐。
绝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她反应倒还算快,迈着匀称的长腿连奔带跃,从一名舞伎手中夺过最后才会换上的睡裙样舞裙,掀开一抖,合身一旋,扯紧飘带,好歹把身体给遮上了。
勉强又跳了一小段,倒是把众舞伎重新引领起来,乐声也跟着重奏。
场面总算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惜闻晓莺没办法按着排演继续跳下去,也没脸绕行两圈找客人讨要红豆子,惶惶不安地舞至楼梯,然后掩面退场。
但凡长了脑子都猜得出来,闻晓莺肯定被人陷害了,而且不出另外两位花魁,不过除了闻晓莺本人,没人在意这点。
这种重要的宴会闹出了岔子是事实,把大好的气氛搞坏了也是事实。
杨魏氏心下恼火极了,起身向大家环圈敬酒:"虽说少了段舞曲,却也多了段插曲。对咱们来说,这插曲是惊,对这三位来说,恐怕是喜。又惊又喜,谓之惊喜。"
"这三位"当然是指风沙、珂海和杨渭三个男人。
她的打趣大家听懂了,都笑了起来。
初云带头附和几句,几人七嘴八舌,勉强把场面给圆了。
各自举杯饮尽。
眼见气氛回暖,杨魏氏借口更衣,暂且退走。她要下去处理闻晓莺,尤其还要去严厉地警告柳静婉和幻蝶,不准两女再做什么手脚。
如果再来一次,这场除夕宴就彻底砸了。
惹恼风使君还在其次,幽径园除夕宴其实还担负着引领许州风气的重要作用。
这种风气就像气之于人,水之于鱼。
存在的时候,感受不到存在,如鱼得水。没有的时候,举步维艰,如鱼失水。
而且竖立困难,败坏容易。
她可不想让幽径园除夕宴变成一个笑话。尤其在这人心不稳之际,更要求稳。
风沙这时回过味来,觉得这是个好预兆,预示着大厦将倾,他应该推上一把。
暂时不方便铲除杨朱是一回事,着手瓦解杨朱在陈许设立的环境是另一回事。
只有彻底除去这种已经深入陈许民间的拜金风气,杨朱才会被活活憋死。
否则就算把魏家全部杀光,杨朱的种子毕竟在陈许散开了,春风照样吹又生。
如此转念想过,风沙难得挪窝,去向张玉冰和王素素敬酒。
张玉冰赔笑道:"刚想带香雪给您敬酒呢!"转向香雪笑道:"还是陈少让我把红豆子全都投给你呢!还不快陪陈少多喝几杯,好好感谢人家。"
香雪红润的脸孔一下子失去血色。
风沙摆摆手,淡淡道:"我觉得歌坊一个当家,好像有些单薄,香雪小姐又洁身自好,爱惜名声,恐怕有些场面应付不了。你何不下去一趟,把闻晓莺给保下来。"
香雪苍白的脸色又开始阵青阵白。
风沙瞧着挺有趣,举杯遥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