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成煜跟沈轻稚的性子不同,一般而言,他自己用膳基本没什么要求,虽然陛下从来不说自己爱吃什么,但御茶膳房的大厨却都心知肚明。
不用日日给萧成煜上新菜品,也不用特别折腾南地的新口味,只要每日都给萧成煜呈上两三道他爱吃的菜,这几道菜做得越发尽善尽美,那萧成煜就会满意。
早先时候郑如跟沈轻稚说陛下是个念旧人,这一点都不错。
他爱吃的东西打小就爱吃,这么多年口味都不带变的,而且陛下也不甚挑食,除了酸甜口他不是太喜欢,其余皆没有所谓。
在衣食住行上,萧成煜是很好伺候的。
他不挑剔。
最主要的是他的心思也不放在吃喝上,他每日忙成这样,就连去一趟御花园都是硬挤出时间的,恨不得一日有二十四个时辰,哪里还会在乎那些身外之物。
他只想让国家在他治下变得更好,想让百姓丰衣足食,想让大楚天下能苟更长久一些。
故而御茶膳房的御厨们也没得发挥的余地,也就是南地来的新御厨被调拨伺候沈轻稚,才能让御厨们有些新鲜事来做。
故而每逢沈轻稚来乾元宫用膳,御厨们皆是斗志昂扬的,恨不得给昭仪娘娘弄出一百个花样来,好让陛下看看他们才是行当里的顶尖人物。
手艺没地方施展,可真是憋屈死了。
故而今日的晚膳依旧很是丰盛,丰盛得沈轻稚都吓了一跳。
今日御茶膳房不仅上了新式烤鸭,还上了百宝羹,上汤白菜,鲜烩八宝,炙烤卤肉等新菜。
除此之外,大厨们还研制了一道酸甜口的醋熘肉片,炸的又脆又嫩的肉片裹上一层酸甜酱汁,好吃极了。
沈轻稚最爱吃这道菜,一连吃了两块才觉得满足。
她每次用膳的表情都特别满足,无论谁看到她用饭,都觉得手里的饭菜更香了,吃到嘴里也觉得更好吃。
故而萧成煜同她一起用饭,总是能多吃半碗,今日也不例外。
沈轻稚见萧成煜也吃了一块醋熘肉片,便问:“陛下觉得如何?”
萧成煜努力把口里的酸甜味道咽下去,又吃了一口碧粳米,才道:“尚可。”
尚可的意思就是不爱吃了,沈轻稚点点头,笑着说:“陛下口味淡,不爱吃这酸酸甜甜的东西,倒是这上汤白菜应当适合陛下,陛下来尝尝。”
两个人一边吃一边闲话家常,颇有些老夫老妻的意思,沈轻稚自己没多想,但年九福却都看在眼里。
待到用过晚膳,萧成煜就要回御书房继续批改折子,年九福就忙道:“陛下,不如同娘娘去池边散散步,这几日月色都好,池水很漂亮。”
萧成煜的手刚摸到朱笔,听到这话不由微微一顿,旋即便放下了笔,转身大步出了乾元宫。
果然如同年九福所言,沈轻稚一用完饭便来了锦鲤池。
他们两人用饭都是不快不慢的,一顿饭吃完也才到戌时,天色还未全然暗下来,天际一角隐约还有漫天红霞,那是夕阳残余的热力。
沈轻稚此刻正蹲在锦鲤池边,她伸出手,在池水里轻轻晃荡,吸引了不怕人的锦鲤。
整个长信宫里,乾元宫锦鲤池的锦鲤是最漂亮的,颜色是清一色的银红,每一条都是那么健康活泼,白日里阳光下,就能看到它们排成一条长龙,在池水里鱼跃龙门。
沈轻稚这一拨弄,银红的锦鲤便都被吸引来了池边,吐着水泡泡看她。
大抵是觉得可爱,沈轻稚垂眸看着锦鲤们,眉宇之间皆是笑意。
萧成煜一步步来到池边,他刚一来,还未来得及同沈轻稚说话,那群围过来的锦鲤便一哄而散,霎时不见踪影。
萧成煜:“……”
沈轻稚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无奈,不由噗地笑出声来。
她对萧成煜伸出手,萧成煜便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拉就把她拉到了怀里。
沈轻稚靠在萧成煜的胸膛上,听着他胸膛里嘭嘭的心跳声,笑着打趣他:“陛下好凶,锦鲤都很怕您呢。”
萧成煜的大手扣着她纤细的腰肢,没有回答她的逗趣,反而说:“瘦了些。”
沈轻稚眨眨眼睛:“什么?”
萧成煜低头看了看她乌黑的发顶,道:“你瘦了些。”
“当真?”沈轻稚自己都没觉得自己瘦了,被萧成煜这么一说,才觉得最近身上确实轻松不少。
她也伸手在自己腰上捏了捏,这才点头:“陛下可真是厉害,只摸了一下就知道臣妾瘦了,这些时候天天去御花园,每日都要走上好久,这才瘦了。”
沈轻稚笑道:“不过我精神比以前还好了,瘦了也无碍。”
萧成煜安静听她说完,才问:“你觉得辛苦吗?”
这个问话其实是有些深意的,但沈轻稚全当自己没听懂,依旧笑吟吟回:“哪里辛苦?臣妾日日都能去御花园玩,看御花园一点一点休憩成更好的样子,心里其实是很满足的,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这一次,萧成煜没开口。
两个人静静拥立了一会儿,直到金乌终于回了家去,银盘瞧瞧爬上天际,沈轻稚才握住了萧成煜的手。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沈轻稚牵着他在回廊里慢慢散步,四周宫灯渐渐亮起,照亮了两个人脚下的路。
萧成煜陪着她在回廊走了足足两圈,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才终于停下脚步。
“回去吧,夜里风冷了。”
沈轻稚点头,乖乖陪着他回了御书房。
晚上依旧是一个批折子,一个绣荷包,御书房里可谓是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沈轻稚倒是比萧成煜要更知道保养自己,每隔半个时辰,她就起身在雅室里走两圈,还过去唤萧成煜:“陛下起来走动走动,一直坐着不好的。”
她说的事,提出的任何要求,萧成煜从来都不恼怒。
甚至还听话地起身跟着她在屋里走了两圈,才继续坐回去批改奏折。
年九福看得啧啧称奇,心里佩服得不行。
他不仅佩服沈轻稚,更佩服的是从千百宫人中选出沈昭仪的太后娘娘。
这得多了解陛下,才能选出一个九成九符合陛下心意的娘娘人选。
而沈昭仪娘娘也很厉害,她入宫后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那么妥帖陛下的心,无论她做什么,陛下都觉得是对的。
这就更吓人了。年九福从小伺候萧成煜,可知道他是什么臭脾气,这位皇帝陛下固执得很,他喜欢的东西,要做的事,从来都不肯改变。
往常他恨不得就黏在椅子上,奏折一看就是一下午,就连茶水点心都是年九福小心翼翼提醒他吃用的,要不然他就不知道累也不知道饿,真乃奇人也。
结果现在不过沈昭仪一句话,还不是乖乖起身跟着走两圈。
年九福睨了一眼桌上的奏折,那折子才写了一半,最后一个妥字才写了一半,皇帝陛下却依旧放下了笔,没有写完再起身。
萧成煜回到桌前时就看到了年九福这般表情。
他淡淡瞥了年九福一眼,很是干脆利落坐回御座上,把最后几笔写完。
待这份折子写完,萧成煜便让年九福放到匣子里,道:“一会儿送去文渊阁,这是可行的折子。”
年九福诺了一声,只把匣子锁好,才继续守在萧成煜身后。
沈轻稚和萧成煜就这么安静了半晚上,今日因有她在,萧成煜也没特别要熬着,不过亥时便吩咐年九福准备暖汤。
他把最后一份折子写好就丢在桌上,起身出了书房。
沈轻稚的手其实很巧,但她不太喜欢刺绣,故而女工说不上精彩绝伦,也不过只是尚可罢了,但她做绣活的速度却是不慢的。
今日不过半天工夫,沈轻稚便已经绣了半个山峦,瞧着已经有模有样。
萧成煜在她身边坐下,偏头看了一眼,然后道:“不错。”
萧成煜很少说极好这类的词,他一般说不错,就是很好的意思了,若是说尚可就不是太喜欢,但又不会明说。
尚可他也是能接受的,并非一点都不喜。
沈轻稚听到他夸自己不错,不由笑了,她仔细把针收好,才把绣绷递给萧成煜看。
“陛下,我的手艺是否进步了?”
萧成煜仔细看了看,又轻轻摸了摸上面的绣纹,才道:“确实比之前好了许多,山峰也有了凌厉模样,不再怪石嶙峋的。”
“多谢陛下夸赞。”沈轻稚轻声笑了。
萧成煜瞥了一眼外面年九福的身影,然后便握住了沈轻稚的手,领着她起身。
沈轻稚忽然被他拉起来,有些不明所以。
“走吧,”萧成煜声音越发低沉,“夜深了,该安置了。”
沈轻稚跟着他走了几步,才发现两人没有去螽斯殿也没去寝宫,而是被萧成煜带到了暖阁里。
沈轻稚刚一进暖阁,就听到了里面的潺潺水声,霎时间红晕漫上脸颊。
“陛下……”沈轻稚有些不好意思了。
萧成煜偏过头,看她难得娇羞起来,不由勾了勾唇角。
他伸手,轻轻揽过沈轻稚纤细的腰肢,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进宫这么久,还没试过兴隆山的汤泉吧。”
沈轻稚眨眨眼睛。
萧成煜继续道:“乾元宫的暖池引的就是兴隆山的汤泉,温热妥帖,能驱寒散热,很是得宜。”
这听着还挺吸引人的。
沈轻稚从未泡过汤泉,大夏本就是西北苦寒之地,没有什么汤泉,也就大楚沃野千里,地大物博,才有这大夏和北齐都不曾有的汤泉。沈轻稚仰起头,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萧成煜,伸出手在萧成煜的衣领上轻轻一抚。
“陛下,”沈轻稚倾身上去,声音也是低哑魅惑的,“陛下早就盘算好了吧?”
萧成煜低声笑了。
“朕的爱妃最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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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鸳鸯戏水,恩爱成双。
两个人虽未在暖汤里胡闹,却也享受了一番鸳鸯戏水的欢愉,到了夜里,自然是比翼双飞,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