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成煜对沈轻稚的话毫不惊讶,他垂下眼眸,看着她刚刚补了胭脂的红艳唇瓣,突然笑了。
萧成煜的笑容如同春暖花开,面上的冰冷一瞬融化,让人心中暖意渐生。
沈轻稚倒是被他的笑容晃了眼睛。
但她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下一刻,萧成煜低下头来,重重吻上了她温热的唇瓣。
沈轻稚的呼吸一窒。
萧成煜身上只有沉郁的龙涎香,幽幽静静的,极是好闻。
而他口中的味道,自然只剩下她刚喂给他的桔子。
有点甜,有点酸,也有一点涩。
但桔子很好吃,这个吻也有点甜。
萧成煜一手揽着她的腰身,把她整个人锁在怀中,年轻男人高大强壮的身体牢牢笼罩着她,让沈轻稚在渐起的晚风里出了一层薄汗。
他的胸膛太炙热了,几乎要烧着沈轻稚的脸。
沈轻稚的手不自觉抵在了萧成煜的胸膛上,她轻轻推了一下,发现对方胸膛又宽又暖,根本就推不动。
“哼。”沈轻稚努力哼了一声。
但随即,她的声音就被萧成煜的笑声所吞没。
两个人在无人的垂花门边拥吻,宫人们悄悄躲在黄栌之后,只有皎洁的月色和温润的晚风送来关心。
直到沈轻稚觉得喘不过气来,她才轻轻捶打了一下萧成煜的胸膛,萧成煜这才依依不舍放开了她。
沈轻稚面上一片绯红,不是因为羞赧,而是被他闷的,是以,她自觉很凶狠地瞪了萧成煜一眼。
但她这一眼,眼里眉梢皆是秀色,眼波流转之间,道不尽风流写意。
萧成煜看着她这般绮丽颜色,难得有些念想,心里也涌起说不出的暗流。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末了才看向沈轻稚,声音低沉:“可要沐浴?”
沈轻稚抿了抿嘴唇,这一次倒真的有些羞赧了,脸皮再厚,两个人之间的初次也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她低下头,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却自顾自逃离他的怀抱,小跑着回了寝殿,只留给她一个窈窕背影。
等她站在寝殿的青纱帐前,头顶是明亮的琉璃宫灯,面上是一片春意盎然。
沈轻稚回过头,遥遥看了萧成煜一眼。
那一眼极是勾人,萧成煜这般冷心冷情的男人,都被她勾得往前跟了两步,待得回过神来,已经跟着她慢慢往寝殿走来。
一步一步,好似有钟声敲打,又似要奔扑绮丽美梦。
萧成煜脚步微顿,但随即却不再犹豫,大步往寝殿而来。
两个人晚上是分着沐,年九福让人开了对面的东配殿,萧成煜在那边简单沐浴之后,便披散着头发来到明间等。
沈轻稚沐浴很慢,待她泡舒服了,外面萧成煜的头发都已经快干了,被年九福用发带系好,松松散散垂在脑后。
沈轻稚没有再穿晚膳时那件衣裳,她换了一件素白的中衣,衣袖衣摆皆绣着素雅的兰花,衬得她那张未施粉黛的脸儿清丽天成。
雕花门扉吱呀一声打开,沈轻稚站在碧玉珠帘后,冲萧成煜微微一福:“陛下,久等了。”
沈轻稚抬起头,于同样歇下防备的萧成煜对视一眼,两人皆看出对方眼中的春意。
萧成煜放下手里一页没翻的书,他缓缓起身,一步步来到沈轻稚的面前。
沈轻稚对他伸出手。
“陛下,请。”
萧成煜握住了她的手。
两个人的手隔着碧玉珠帘交握在一起,带着无与伦比的炙热。
珠帘晃动,灯影摇曳,萧成煜跨过雕花门,跟着她一步步进了寝殿。
“昭仪,请。”
在架子床里,萧成煜笑着对沈轻稚说了最后一句。
紧接着,沈轻稚只觉得一阵疾风骤雨,她耳畔边除了沉重的呼吸声,再也听不到别的。
即便她累了、倦了、努力劝了,那人却也是不停的。
沈轻稚都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记得中途叫了一次水,她以为都要歇了,结果萧成煜还是不罢休。
这几个月积攒的火气都冲她一个人来,翻来覆去折腾人。
沈轻稚最后实在受不住,她又累又困,只得含糊道:“陛下,还得上早朝呢。”
萧成煜在她耳边喘着气道:“昭仪娘娘糊涂了,明日是休朝。”
沈轻稚:“……”
沈轻稚这一次真想哭了,她突然明白过来,招惹什么人,都不能招惹忍了一年半载的年轻男人。
伤的可是她自己的腰。
不过萧成煜倒也并非不知节制之辈,见沈轻稚面上绯红一片,声音也有些弱了,这才终于饶过她。
这一次简单洗漱,确实是最后一次了。
待得一切结束,两人并排躺在床上,沈轻稚懒懒打了个哈欠:“陛下,晚安。”
萧成煜回过头来看她,帮她调整一下枕头,抚平脸颊边的碎发:“轻稚,睡吧。”
沈轻稚脸上扬起甜甜的笑,她歪了歪头,不远不近依偎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下一刻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两个人都睡得很沉。
且不说累坏了的沈轻稚,就连一向警惕的萧成煜都睡熟了。
叫醒他的不是年九福的嗓音,而是窗外的鸟鸣。
乱飞的黄鹂在院中的黄栌树上歌唱,叫醒了年轻的皇帝陛下。
萧成煜猛地开眼睛,入目是陌生的帐幔,帐幔上绣着杏林春燕,欢快又活泼。
在他耳边有细微的鼾声。
萧成煜偏过头,就看到沈轻稚那张无忧无虑的睡颜。
她睡觉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可安静多了,没那么古灵精怪,没那么聪慧端方,也没那么妩媚勾人,倒是有些孩子般的纯真。
萧成煜是有些恍惚的。
他突然发现,在他面前的沈轻稚有许多面容,每一张都不同,可每一张都是她。
萧成煜看了沈轻稚一会儿,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但就是看得很出神。
不过片刻之后,他就觉得帐子里有些闷热,便轻轻掀开锦被,翻身下了床。
他的动作很轻,沈轻稚一直都没醒来。
萧成煜掀开帐幔,外面守着的戚小秋和姚朝桐忙同他行礼,戚小秋快步退出去唤年九福,姚朝桐替萧成煜穿鞋。
萧成煜也不着急更衣,他穿好鞋就往外面走。
他一路出了寝殿,来到明间,看着外面明媚的天色,深深吸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睡得很沉,此刻也不过刚辰时,即便如此,他也是精神抖擞,心情极好。
年九福领着宫人等在对面的东配殿,等萧成煜出来,便忙上前伺候给他更衣。
不用上早朝,他就简单穿了一件玄色的常服,头上束好发冠,便算穿着妥当。
洗漱之后,年九福便上了前来:“陛下,今日的早食……”
这沈昭仪还没起,萧成煜若是叫早食那动静可大,一准吵醒娘娘。
萧成煜微微一顿,他是有些饿了,不过看着时候尚早,便道:“不急。”
他说不急,那就不急吧。
萧成煜自顾自来到景玉宫的院子里打了一套拳,出了些汗又重新洗了脸,便觉得通身舒畅,十分舒坦。
“先把奏折送过来。”
萧成煜在东侧殿的书房里道。
于是,皇帝陛下开始饿着肚子批奏折。
戚小秋在外面安静等了片刻,见他没有要叫沈轻稚起来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
她轻手轻脚退回寝殿,竖着耳朵听了听,只听到里面安静的呼吸声,便放下心来。
沈轻稚这一觉睡得很足,待得她醒来,还是有些迷糊。
她翻了翻身,想要松快一下腰身,可随着她的动作,沈轻稚忍不住痛呼出声:“哎呦。”
戚小秋忙掀开帐幔:“娘娘,怎么了?”
就看到沈轻稚龇牙咧嘴揉着腰,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什么。
戚小秋也得过训诫嬷嬷教导,一眼便看出沈轻稚是如何,她抿了抿嘴,忍着没笑出声,轻声细语道:“娘娘,我给您揉揉腰,揉揉就好了。”
沈轻稚气哼哼翻了个身,趴在床上让她按揉。
戚小秋专门学过按摩,手上又有力气,不多时就把沈轻稚揉出了汗,沈轻稚这才舒了口气:“还是你好。”
“男人啊,呵。”
戚小秋忙提醒她:“娘娘,陛下还没走,等娘娘行了一起用早食呢。”
沈轻稚眨了眨眼睛,很稀奇:“他今日不忙?”
以萧成煜的脾气,每天不在书房里坐上八个时辰他都觉得自己不够勤勉,恨不得吃喝拉撒都要看折子,今日倒是奇了,外面天色大明,肯定已经过了辰时,萧成煜居然还未走。
沈轻稚有些稀奇:“怎会如此?”
戚小秋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不过瞧着年大伴也没劝。”
沈轻稚半阖着双眸,沉思片刻:“定是有什么事。”
不过她也只是心里头评议,嘴上不会议论半句。
待得她起床洗漱,微微上了薄妆,又换了一身鹅黄的衫裙,这才施施然出了寝殿。
年九福守在书房里,沈轻稚便同年九福的徒弟小多子道:“多公公,还请同大伴说一声,可要给陛下安排早膳了。”
小多子那里敢受这一句,忙给他大千:“娘娘,娘娘您叫小的小多就是了,可不敢当。”
沈轻稚自不会去打扰萧成煜夙兴夜寐,反正有年九福在,总有人担心皇帝陛下的吃喝拉撒。
果然只要叫了年九福,年九福就把事情办妥了。片刻后萧成煜出了书房,坐在明间里,先对年九福说要传膳,然后便看向沈轻稚。
沈轻稚皮肤白皙,笑颜如花,整个人比昨日要艳丽三分,如同春日里正在盛放的花儿,缤纷多姿。
只是瞧着她坐在那,时不时捏捏后腰,萧成煜才满意地收回了视线。
“今日有什么安排?”萧成煜突然有了闲心。
沈轻稚便轻声细语道:“昨日刚搬过来的时候,发现淑太妃娘娘给我留下许多书,我想着今日去谢谢娘娘。”
“倒是要谢的,你顺便去看一看柔佳,听闻她这几日病了,挪进寿康宫让贤母妃照看。”
沈轻稚倒是不知这事,闻言便笑道:“是,我知道了,陛下放心便是。”
萧成煜又想起淑太妃的书,便道:“你给淑母妃带了什么回礼?”
沈轻稚忙让戚小秋把那徽墨取来,先是谢了萧成煜的赏赐,然后才依依不舍道:“淑太妃娘娘的书太过贵重,赠香之情无以回报,这徽墨我自己颇为喜欢,想来淑太妃娘娘也会喜欢。”
萧成煜看了她一眼,大袖一挥便起身道:“给你的,你就自己留着,其他的事……”
他看了一眼年九福,年九福就立即道:“陛下放心,给淑太妃娘娘的回礼,臣会给娘娘选好。”
萧成煜嗯了一声,也没跟沈轻稚说再见,就这么一阵风似地走了。
沈轻稚眨了眨眼睛,片刻之后,还是轻笑出声。
“真是的,”沈轻稚道,“明明是要关怀人,却总是冷冷的,好心都叫人感受不到。”
萧成煜离开后,沈轻稚又躺了会儿,待外面天光大亮,金乌高悬,才起身准备去看望淑太妃。
她醒来时小多子已经送来了年九福给选的谢礼,是一整套的笔墨纸砚,一看就比单独一方徽墨要好。
沈轻稚看桌上放了两个礼盒,便问:“怎么还有一个?”
戚小秋立即便道:“年大伴说娘娘喜欢笔墨,这一套是特地选来送给娘娘的。”
他用的是送,那就是从皇帝私库所出,因此不过尚宫局的赏赐账簿。
沈轻稚打开那盒子,左瞧瞧右看看,不由笑了。
“年大伴的眼光倒是极好,”沈轻稚道,“这一方砚台真是精致,一看便是徽府大家的手笔,且也有些年头了。”
这一套比之给淑太妃准备的那一套几乎一般无二,只是砚台和狼毫笔的形制更精巧细腻,颇有些典雅。
沈轻稚从不是个藏东西的人,除了那一方徽墨,其余都让银铃摆在书桌上,以后要日日得用。
带着这一份谢礼,又带着满满一盒糕点果饼,沈轻稚坐上了专为她一个人准备的暖轿。
昭仪娘娘自是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暖轿,不用跟旁人共用了。
西六宫离长信宫西南侧的三四处太妃宫室都不算远,最近的便是淑太妃和贤太妃所住的寿康宫。
沈轻稚在暖轿上坐了一会儿,晴日还没晒够,寿康宫就到了。
跟着她一起出来的钱三喜便道:“娘娘,寿康宫到了,淑太妃娘娘身边的墨香姑姑已经等在门口了。”
沈轻稚嗯了一声,待得暖轿停下,沈轻稚便扶着钱三喜的手下了轿来,抬头便看到一个未及不惑之年的高瘦姑姑。
她身上穿的素色衫裙,头上只两只银钗,显得很是素净。
沈轻稚从不是矜持性子,见了她忙迎上去:“墨香姑姑安好,许久未见了。”
墨香也干净迎上前来,紧着给沈轻稚行了礼:“给昭仪娘娘请安,娘娘大喜。”
“太妃娘娘听闻娘娘要来,昨日就很高兴,一早就在等了。”
这两句话说下来,亲近之意尽显。
沈轻稚面上略有些薄红,她低低说了声:“怎么好让娘娘等我呢。”
两人说着话,便往寿康宫里行去。
寿康宫早先也曾作为太妃的住处,宫室其实是比东西六宫要宽敞的,尤其是两侧的配殿都要多半间,这样就可以多住些位份不高的老太妃。
先帝后宫不丰,一共就没多少人,萧成煜还很尊敬几位母妃,并未让她们都挤在一起,如此一来住得也还算宽敞。
可再宽敞,她们也再不是团花似锦的一宫主位,先帝故去,她们都成了寡妇。
沈轻稚跟着墨香往里面走,能感受到两侧配店里有不甚明了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那些目光让人感受不出善意和恶意,似只是随意看风景一般,好奇打量她一番,有的人就收回了视线。
沈轻稚面上笑容未变,直接跟着墨香进了寿康宫前殿。
淑太妃进宫比贤太妃早,儿子也已经十三四岁,淑的封号也比贤要高半级,因此她能住前殿。
淑太妃此刻就等在寿康宫的前殿,她正坐在主位上读书,听见脚步声,抬头便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