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快要行驶到比赛场馆时, 领队教练们便收到主办方的消息。日本队这场次的对手阿拉梅侬玛,全员受伤弃权,连夜回国了。
“都打进16强了, 这关头还弃权。”
有些败兴的真田沉脸气闷道,“临阵脱逃,怯懦之状。”
“嘛, 初战就不战而捷,好兆头。”有人调整心态。
“昨天那两小子消失一晚上, 不过是过去替桃城报仇了吧”
“两人挑翻32位成员的16强队伍不可能吧”话语虽然透着荒唐, 但车内所有人都已经心照不宣, 关于阿拉梅侬玛队弃权的原因。
真是,闹剧般的局势。赛前斗殴整个队伍,是想日本队失去比赛资格吗
要庆幸对手突然生出菩萨心, 没有闹大这件事,而是选择默默退赛。不过,手段那么激进的队伍, 就因为被龙马他们打伤, 然后狼狈回国, 这事就透着一丝诡异,实在是不合常理。
叶梧垂眸,遮掩住眼神里稍纵即逝的冷淡。
他没有选择挑明,因为这看起来就像是奚落的嘲讽。会让气氛变得糟糕。
冷漠自私,只考虑利弊的大人, 怎么能浇灭少年们为队友报仇的一腔正义。
大人的灵魂套着小孩的壳, 要装得像,果然很难。叶梧有些索然地想着,大概就像是工作了的社畜, 照不出像大学生那般清澈而愚蠢的眼神。
他偏过头去,没参与谈话,专注地注视着窗外的风景。微抿的弧线,透着若隐若现的冷漠,仿佛这是与他无关的世界。
道路旁的林荫道,阳光的照耀下,落下层层叠叠,一地的剪影。虚虚幻幻地晃动着。
这幽黯浓染的阴翳
哎,又开始觉得日子太漫长了。
太慢了。
慢得让人煎熬。
慢得他,快要忘记,曾经职网厮杀的感觉了。
“在想什么”
耳边恍惚听见一道纤细的低语,像是偶尔会听到的,宛在水中的荷叶沾上了晶莹的晨露,在曙光下熠熠生辉地滚动,发出的细碎之声,似乎带着一股极致的生机。
叶梧看向幸村,斟酌半响后,才微微凑向其耳侧,“我在想,一位懂网球的看客,远比对网球规则一窍不通的人,更能品味到赛场的谋略厮杀。”
“而对球场保持着神圣的敬畏,对比赛规则有着不朽的敬意的人,往往这种人,才是最终的胜者。”
日照穿透玻璃,倾洒在他的眉梢,闪动着无法消弭的疏离。
“梧看来是保守派。”幸村垂着眸,沉吟片刻,“讨厌不遵守规则这点,一直很明显。”
是我暗示的不够明显吗怎么说到我的个人喜恶上。叶梧眨了眨眼,还是解释道,“不,我讨厌的不是不遵守规则,而是不尊重规则,这两者有区别的。”
他声音渐渐斩钉截铁,“只是照本宣科地遵守规则,是无法突破能力的上限。而尊重规则,才可能成为规则的制定者。”
法网冠军张德培,当年凭借出其不意的一招下手发球,赢下了对手。
你说下手发球,违反规则吗并没有。
但使出下手发球这一打法,这天才般的灵光闪现,为什么不是别人,而是他,张德培呢。
所以,张德培若是循规蹈矩遵守规则,能有这灵光一现的高光吗强大的选手,向来是尊重着规则,并从熟悉的规则找bug。
“那,梧将来会成为制定者吗打破规则,建立新的规则”
“强者打破规则,很有可能。”叶梧撩起眼皮,朝幸村耸了耸肩,结束这个话题,
“你怎么老是说到我身上去”
比起其他人,“对梧会更感兴趣。”回答的人,笑得乖巧。
郁闷的心情,在虎头虎尾的聊天中,稍稍减退了。
大巴车进入会场停车区时,教练组直接宣布原地解散,让自家球员根据自己的爱好,选择要去观赛的队伍。
大部分队友,选择去观看隔壁场地,法国vs英格兰的比赛,日本队下一场的对手,就是现下这场比赛的胜者,大家想尽可能收集对手的数据。
叶梧和幸村选择去上半区观察,直到午饭过后,两人才分开,幸村继续观看美国vs比利时,叶梧想去看下葡萄牙vs西班牙。
欢呼声和掌声响彻整个场馆,播音员的声音在扬声器中嗡嗡作响。
而场馆附近的公园,平日里人满为患的硬地球场,在此刻显得空荡荡。
一整天都在观摩比赛,视觉有些疲劳。叶梧来到空长椅上,闭目养神。
有着雪豹一般白色条纹的斑点雾猫,正躺在球场的绿色缓冲区打盹。听见动静,耳朵灵敏一动,昂起头警惕般掠视四周。
许是习惯了生人,这只斑点雾猫并没有被叶梧惊吓到。它放松般甩了甩尾巴,随后换了个姿势,继续趴着睡觉。
灿烂的金黄尽情怒放在球场,一人一猫,和谐地晒着午后的阳光,感受着此刻的静谧。
时间仿佛远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在缓缓靠近。
脸颊的温热逐渐消失,叶梧睁开双眸,无言看着站定在他面前,挡住阳光的人。
是一位亚洲长相的黑发少年。
对上了对方探究的眼神,叶梧目光询问看着他。
对方静默了一会儿,良久后,沙哑着嗓子用澳式英语询问,“可以使用该球场吗”
困惑对方为何挑了自己憩息的球场,明明旁边都是空球场。不过叶梧不打算练习,便点头同意了。
打盹的猫咪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眨了眨眼睛,看了眼新出现的少年。
“我打扰到它了吗”黑发少年像是突然意识到猫咪的存在。
“醒都醒了。”还能咋办,叶梧实话实说。
琉璃猫瞳像是在打量着两个人类,随后在两人的注目下,慢慢踱步到叶梧的脚下,矫健一跃,跳上了长椅,蜷缩成一团。
“它在给你出让球场。”叶梧笑了笑,猫咪似乎响应着他的话,眯着眼甩了甩尾巴。
少年闻言正色道,“谢谢你们。”
“你是哪里人”望着正在做热身运动的少年,叶梧问道。
“澳洲华裔。”
“oh”华人后裔,怪不得。
对方身上存在的微量炁场,让叶梧感觉熟悉。
场面陷入沉默,少年反问,“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