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与洛阳之间的这段道路,在后世被称为崤函古道。函自然是指的函谷关,崤则就是崤山,属于秦岭东段的支脉,也是整个河洛平原的西面屏障。
自潼关到恒农之间的道路,路线倒也没有多大的变化,无非是沿河而行。但是从恒农再往东,进入崤山山脉范围之后,因为山川地势的变化而分成南北两条道路,即就是南北崤道。
这其中南崤道存在时间更久,多依山川地势走向、缘河谷以进,翻越崤岭之后一路蜿蜒向下,最终抵达崤山东面与熊耳山之间的洛水河谷,沿洛水向上取道东北,最终抵达洛阳。
北崤道则是取道崤山北麓山岭,西段并无河谷通道可循,而是直接攀山而上、刀耕斧凿的开辟出一条道路,在这条道路最崎区的地段后世名为硖石关,但还有一个让人印象更加深刻的文学名词,即就是杜甫的《石壕吏》,这一段山石之间开凿出来的通道又被称作石壕古道。
行过石壕古道之后,便可沿山谷通道东向而行、抵达渑池,过渑池后便可以沿谷水河道继续向东,出汉函谷关便抵达了洛阳。
两条道路相较而言,北道路程更短但路况却差了许多,特别是在石壕段道路既狭且陡,通行性上要比南段差了许多。
南道多循川谷河道,路况较之北段要好一些,但也只是有的时候,若是遇上夏日雨水增多、山泉暴涨,河谷泛滥,便人马难行。而且南道过于依靠川谷等自然地势,所以道路曲折蜿蜒又漫长。
如果是民间的人货物流,为求稳妥,南道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可若是在军事上而言,路程更加短直的北道无疑是更好的路线。毕竟人马耽搁于途多一点时间便风险倍增,消耗也是倍增。
邙山之战结束后,崤山以东的地区基本都被东魏所占据,所谓崤东立义者、咸怀异望,之前设立在河洛周边的据点几乎是被扫荡一空。如今再想踏足河洛,当然是要把通道给重新打通。
李远坐镇恒农这几年的时间里,对于崤东据点倒也略有恢复,像是韦法保所坐镇的同轨防等一系列防戍,便位于南崤道出口的洛水上游地带。其他的将领们,也多在崤东关南地区活动。
在李泰到来之前,李远所制定的计划便是沿南崤道东出,集结崤东关南的义军力量将同样位于洛水流域的宜阳攻夺下来,占领洛水西岸的九曲城,如此便算是彻底打通了南崤道。
李泰眼下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跟随豫西军队一起出发,经由南崤道东去宜阳。另一个就是取道北崤道,翻越崤山循谷水经汉关进入河洛地区。
在经过李远等人一番介绍,又结合自身军伍情况考虑一番之后,李泰还是决定不向南道搀和,直接选择北道行军。
倒也不是他要标新立异、与众不同,只是因为南道蜿蜒曲折、路途悠长,而且时下正值仲夏,常常会有降水,使得南崤道通行难度更增。
而他所部又多是骑兵,所携车马众多,一旦因为天气地理的缘故而长时间滞留于途,不说会不会贻误战机,单单人吃马嚼的消耗就非常严重。豫西义军们物质条件如此恶劣,指望他们周济补给也不现实,还是尽快抵达河洛地区以战养战现实一些。
对于李泰作此选择,李远也并不意外,从他敢于直犯晋阳的行动来看便可知其人用兵谋事风格是偏于激进的,而且其所部五千精锐人马也是一股可观的兵力,在今东魏因侯景之乱防务收缩的情况下,打通北崤道也并非多么艰难的任务。
彼此分工计定,李远又将韩雄所部拨给李泰作为向导以配合作战。韩雄本就河南当地人,如今也正担任河南尹,算是河洛地区名义上的军政长官,且从立义以来便一直活跃在河洛地带,对此周边形势也是非常了解且本身也勇武善战。
李泰对于这一安排自是没有什么异议,他也很期待这一次配合,作战闲暇再交流一下感情,问一问家里小孩成绩怎么样,如果不好管教不如送去自家商原庄上。
事情议定之后,诸将便各自散去休息。等到夜中刚刚过后不久,李泰便起个大早,营中巡察一番,着令部伍作炊进餐,今天便要早早启程。
他这里刚刚安排妥当,韩雄也率所部人马前来听命,五百多名精壮士卒,戎装衣袍并不整齐,有的甚至还穿着东魏戎服,大概是直接在战场上缴获的,而且这些将士们头脸手颈等肉眼可见处多多少少都分布着一些疮疤,可见此境防戍作战的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