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
刘贺与世家大族的最后一斗,终于开始了。
……
上巳节终于到了。
这一日的子时,张安世的府中就像平常一样安静。
但正堂之上,其实聚集着许多人,几乎将此处填满。
这些人中,有年轻的也有年长的,有文官也有武将。
这大大小小三四十人,两千石和千石的官员也不少。
其中地位最显赫的自然是内阁大学士张安世和韦贤。
他们二人坐在正堂上首位上,是此间唯二坐着的人。
其余之人,不管品秩高低,全都站着,脸上挂着要做成大事的一份肃穆。
刚才,趁着那还未散尽的夜幕,张安世已经将一番义正辞严、虚假透顶又蛊惑人心的话说完了。
堂中之人都是张党的核心成员,虽然早就知道今日要举大事,但是听完之后仍然觉得群情激愤。
“县官重伤未愈,不能处理政事,今日霍氏皇后将与霍党余孽一同作乱,挟持县官,立霍氏子嗣为储君……”
“霍光实乃奸臣,其血脉子嗣亦为狼子野心之徒,倘若承续宗庙,必定会使天地翻转,致大汉江山崩毁。”
“我等身为汉臣,世代食汉禄,值此危亡,怎可置身事外,任凭江山社稷颠倒崩塌,任凭世家大族零落?!”
张安世说到这里,就从榻上站了起来,身边的韦贤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我,内阁大学士,富平侯张安世!今欲舍身起事,举兵入未央宫,匡扶社稷,护卫县官,诛灭霍党贼子!”
张安世又停了下来,但随即就抽出了腰间的剑。
骤然而出的长剑让正堂中多了一丝肃杀的气息。
“愿与本官共举大事者,但请举剑,歃血为盟!”
张安世一声令下,堂中几十个人不管文武,纷纷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就连八十七岁的韦贤都不甘落后。
几十把寒气逼人的长剑在这拥挤的正堂中亮了出来。
于是乎,此间的杀气,立刻比刚才又浓重了好几分。
其中那些年轻的世家子弟,更是抻长了脖子,热切地看向了张安世。
张安世环顾四周,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今日的大事又多了几分成功的可能性。
而后,酒就被送了上来,众人将血滴进去,再分而饮之。
“我等既已盟誓,就当共同进退,背信弃义者,犹如此案,人人得而诛之!”
张安世说罢,脸色一怒,挥剑猛然朝着面前那张楠木案狠狠地砍劈了下去。
一声闷响之后,木案的一个角被硬生生地砍了下来,露出一截惨白的木茬。
众人从来没有见过张安世如此杀气腾腾,对其是又敬又畏。
只是张安世自己突然觉得有些心虚。
十几年前,他也曾经劈过一次木案。
那一日,刘德来找他商议“推荐张安君为天子婕妤”之事。
当时,张安世为了表明自己对天子的忠心,挥刀劈案明志。
现在,张安世却是劈案谋逆:不管如何包装,他内心都知道是在谋逆。
可是已经完全没有回头路了。
张安世收回自己的剑,心绪平静一些之后,就开始向在场的众人分配任务。
一个个名字念下去,所有人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这些被天下供养的朝臣接轮流出列领命,将谋逆之事的那些关口扛了下来。
计划并不复杂,任务也单调重复,总结起来就是分别带一支人马占据某处。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在场所有人就全部都有了着落。
这之中,有三处最为紧要,决不能出现任何的差池。
丙吉长子丙显率领京兆尹巡城亭卒强攻长乐宫和明光宫,捉拿霍氏皇后,“护住”上官太后。
张安世长子张延寿率领右扶风巡城亭卒攻击诏狱和长安郡狱,而后放出刑徒。
张安世二子张千秋率领左冯翊巡城亭卒攻打武库,占领武库之后,武装刑徒,再攻各处城门。
杨敞次子杨恽率领长安城中世家大族的家奴,前往未央宫的北阙广场,直接强攻未央宫北门。
除了这几处人多势众的人马之外,还分了其他几路人数略少的人马。
他们会带着张安世和韦贤伪造出来的诏令,前往长安城其他要紧之处,掌控全局。
“未央宫墙高门厚,又有两千的兵卫驻守,单靠散五千临时聚集起来的家奴恐怕不能迅速拿下……”杨恽有一些担忧地说道。
“三个时辰之前,本官收到了犬子张彭祖派人送来的书信……”
“他已率领西域都护府五千巡城亭卒抵达长安外二百里的安平置,今日午时可抵达长安,成为尔等助力!”
为了稳定军心,张安世故意将一千人说成了五千人。
“莫小看这五千巡城亭卒,都是西域都护麾下的百战之卒,可一当十,攻破未央宫北门不在话下。”
张安世并未向太多人透露过在西域都护府的布置,堂上的许多人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支援军的存在。
五千人不算多,但现在的长安已经是一座空城了,这些人马能发挥不可想象的作用。
当下,堂中的气氛松动了一些,尤其是杨恽,更露出了一丝窃喜。
杨恽的父亲杨敞原来与霍光是一党,但因为杨敞死得早,所以反倒躲过了天子的清算。
杨敞的死与霍光及天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这十几年来,他的儿子杨忠和杨恽都投到了张安世的麾下。
杨氏一门衰落得很快,杨恽是品秩千石的太常丞。
在这变革的紧要关头,他需要为世家大族立一个新功,所以才会努力争取到攻打未央宫北门的机会。
一旦立下这个大功,日后新君登基一定不会忘了他的,到时候杨氏一门自然又可以飞黄腾达。
就像杨氏的远祖杨喜,不就以为抢到楚霸王的一条腿,而生发起来的吗。
如今,杨恽听说有这样一支援军,自然就会喜上眉梢。
“其实,在彭祖他们的身后还有另一支援军……”张安世故意停下来卖了个关子,才接着说下去。
“西域都护刘病已率领三千骑兵紧随其后,今日酉时也可抵达长安城,将会成为我等的一个助力!”
刚才听到张彭祖的名字时,不少人还没有回过神来,现在听到刘病已的名字,就彻底明白过来了。
他们看向张安世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敬佩:他们知道西域都护刘病已此刻出现在长安,意味着什么。
这时,堂中之人的表情由紧张变成了兴奋,似乎胜利已经唾手可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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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