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伯父,走,离长安还远,我等要快一些,不知道张贼何事谋逆,定要抢先赶回去!”
“唯!”
……
其实,刘病已何止在这一件事情上诓骗了张彭祖呢?
要论诡诈癫悖,孟浪不要脸,谁比得上刘氏的子孙。
张彭祖离开乌垒城之后的几日里,此处格外地热闹。
虽然知情人都在竭力保守着那些与阴谋相关的秘密,但流言仍然在乌垒城中扩散开来了。
许多人私下议论,纷纷传言“天下大势有变,西域都护刘府君,马上要奉诏回长安勤王”。
在寻常百姓看来,天下太平许久,天子又是罕见的明君,更是西域都护刘府君的叔叔……
天下如果大乱,刘府君起兵勤王不仅名正言顺,更责无旁贷。
但是,也有一些精明诡诈之人,自我为比别人要更聪明一些。
他们在这个流言的基础上,制造出了更多的流言。
这些聪明人料定西域都护不是要进京勤王,而是要回长安“问鼎轻重”。
春秋时,周王室衰落,诸侯群雄并起,不尊周王。
楚国强盛,楚庄王率兵北伐,其间陈兵于王畿附近的洛水,逼得周王派出王孙满慰劳楚师。
其间,楚庄王问周王室传国重器九鼎的大小和轻重,流露出染指王位的野心。
从那之后,问鼎等同于谋逆。
如今的长安和三辅一带已经有了乱象,刘病已更是孝武皇帝的血脉,要问鼎中原也名正言顺。
于是在短短几日里,“勤王”和“问鼎”这两种流言愈演愈烈,而且后者渐渐就压过了前者。
此事如果发生在几个月前,刘府君恐怕早已经大索乌垒城,将那些胡说八道的人绳之以法了。
但这一次有些不同。
那威严的西域都护府格外沉默,除了不停发出募兵调粮的命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命令了。
对那些能要了人性命的谣言更是不管不问,似乎有意任其不断地发酵。
西域都护府本就有不少亡命之徒,来到西域都护府更是为了火中取栗。
这些亡命徒开始找门路,想要投到西域都护的门下,混个功劳,当上从龙之臣。
大汉肇建百年,从来没有谋逆之人能取得成功,但并不会让火中取栗之徒减少。
刘府君的“默许”之下,这些亡命之徒聚集到了一起,开始为此事摇旗呐喊。
胆大妄为之徒在狂欢,老实本分之人开始担忧。
前者想要博得功名,后者只想要平安度日。
二月廿一日,也就是张彭祖率一千巡城亭卒离开的三日之后,乌垒城的热闹到达了极点。
乌垒城附近那二百个屯田队的壮年兵卒尽数抵达,粮草和战马也将要准备妥当了。
一道“校阅点兵”的命令从都护府中传出,什长以上的军校和二百石以上的官员,要接受校阅。
这道命令之下,人们隐隐约约猜到了:不管是“问鼎”还是“勤王”,今日恐怕就要见个分晓。
这一日的午时刚过,数百名官吏军校就来到了中军营垒的校场当中。
中军营垒是乌垒城中最大的营垒,刘病已每个月都要在此点校兵卒。
此处容纳千余人都绰绰有余,所以全部人来齐后也还显得空荡荡的。
众人四处张望一番,才发现车师五国和乌孙五国的人也出现在其间。
校阅场四周插满了汉旗,放眼望去,汉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增加了一份肃杀的气息。
校场中间是一处一丈高的高台,是西域都护的点兵台,不管何人进入校阅场,都会先看向那一处。
西域都护刘府君还没有出现,但那附近却有二百站得乱哄哄的人。
这些人拿着乱七八糟的武器,穿着五花八门的铠甲,脸上尽是嚣张和得意。
他们聚在点兵台下,喝五吆六,神情亢奋又紧张。
众人知道,他们是这几日聚集到西域都护麾下的“死士”。
其中有乌垒城的破落户,有赚黑心钱的奸商小贩,更有手脚不干净的小偷小摸……
总之,没有一个上得了台面的。
他们可不是用性命为大汉开疆扩土的游侠,而是这天下最见不得光的渣滓。
如果没有他们,乌垒城恐怕还要太平许多。
以往,这些人是西域都护府严厉惩治的对象,在街面上露头都要小心翼翼。
如今却堂而皇之地出来炫耀,恐怕已经与刘府君达成了和解,成为后者的马前卒了。
当下,校阅场上那些官吏军校心中明白了几分,看来西域都护是要选择“问鼎”了。
绝大部分人都感到担忧和恐惧,却也有少数人面有喜色。
这少数人当然就是张彭祖留下来襄助刘病已的那些亲信。
三通鼓声之后,整个校阅场的议论声逐渐平息下来,除了那些乌合之众还嬉皮笑脸地说笑之外,无人敢说话。
不多时,西域都护刘病已在两什亲卫的护送下,从营垒门中走了进来。
接着,他就在数百人的注视之下,一路沉默地登上了点兵台。
西域都护府建成十六年,这十六年来,刘病已是唯一的都护。
是他平定了西域三十六国,是他扫清了匈奴余孽,是他缴灭了强人盗匪,是他让西域太平多年。
在西域都护府这些百姓的心中,刘病已是除了当今天子之外,威望最高之人。
没有刘病已,就没有如今的西域都护府,这不是一句空话。
而且,刘病已不只在西域有极高的威望,在中亚都护乃至安息都护,都有极高的威名。
毕竟,刘病已不只是西域都护,更是最后一个“大游侠”郭开的亲传弟子,是游侠的“巨子”。
如今,不知道还有多少游侠在中亚都护和安息都护游荡,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游侠的亲朋好友。
这份威望,也是这些官吏军校明知刘病已可能要“谋逆”,却仍然留下来的原因。
换做旁人站在点兵台上,台下之人早就作鸟兽散了。
台下之人看着台上的刘病已,台上的刘病已也看着台下之人。
今日,是摊牌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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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