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陆家就和举刀挡车的螳螂一样可笑而滑稽。
至于那紧紧关闭的厚重的黑漆大门,也像纸一样薄。
“一切敌人都是纸老虎。”
这句话是天子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昌邑郎们以前还听不懂,但是今日看到这陆家的大门就全都懂了。
柳相约束着胯下的战马,待其在陆宅正门外的空地上安静下来之后,就果断地开始向昌邑郎下令了。
“乙队左翼包抄,丙队右翼包抄。”
“丁队守住进出的东西南北闾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戊队持弓弩分散各处,专盯四处塔楼!”
“甲队随本将门前待命!”
今日昌邑郎没有骑马,都是强弩甲士的装备。
在柳相这干脆果断的几道命令之下,昌邑郎们着手持长短兵刃和强弓劲弩各自领命而去。
一时之间,陆宅周围肃杀之气更盛了。
“惊眉!”
“末将在!”甲队队率惊眉立刻上前行礼待命道。
这惊眉是张老妪的小子,也是黑夫的弟弟,去年才从五原郡戍边回来,还立功有了上造的爵位。
天子第一次征召昌邑郎的时候,惊眉立刻就应募投军,紧随母亲和兄长之后,也来到了长安城。
惊眉没能跟随常惠出征匈奴,也没有机会斩杀叛将和刺客。
但是在长安城风声最紧的时候,昌邑郎不管刮风还是下雪,一日六个时辰跟在天子身侧,不离半步。
他们与天子一起去大司农寺抓过人,一起去诏狱救过人,一起去北军大营夺过权……
种种惊险,也是一种历练。
如今,惊眉当上这昌邑郎左都尉山字曲甲字队队率,名正言顺,无人可以说一个字的是非。
“去,叫门!”柳相化指为剑,指着那死气沉沉的大门说道。
“唯!”惊眉再插手行礼道,而后就独自一人小跑过去砸门。
“乒乒乓乓”一通响之后,那扇近两丈宽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陆家上百个奴仆拿着棍棒刀枪,凶神恶煞地从门中冲了出来。
这些奴仆虽然没有对惊眉动手,但却在挤压冲撞他,险些将其撞倒。
惊眉临危不乱,就稳住了身形,在一片混乱中有条不紊地退回阵中。
柳相自然看出了这些奴仆来者不善,他脸色铁青,不发一言,握住缰绳的手紧了许多。
这冲出来的奴仆一个个身高七尺,与柳相麾下的昌邑郎相比也不遑多让。
从那满脸的横肉和袍服下面隆起的肌肉就能看出来,这些奴仆可不是洒扫除尘的杂役。
平日里一定都是横行乡里的坏角色。
柳相和身后的昌邑郎,几乎都是寻常人家的子弟。
家訾最多也就一二十万钱,少的也许只有几千钱。
以前在乡里没少受到巨室大族门下恶奴的欺压,今日看到“仇敌”,自然分外眼红。
不等柳相再下多余的命令,甲字队的昌邑郎们,就都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中的兵刃。
在昌邑郎们的冷眼旁观中,陆家的正主终于出现了。
陆续迈着四方走出门来,跟在他身后则是一身短褐的陆接:前者背着双手,后者提着长剑。
不管是父还是子,都是一副世家的风采。
父子二人来到门下就站住了,不愿意再多往前走一步:这是一种自傲的姿态。
陆续向门外看了几眼,看到齐整的昌邑郎后,不免还是惊了一下,没想到这魏相还真的带兵抄上门来了。
简直是疯癫至极。
陆续不禁想起了那个传言,天子也是一个有癫悖“隐疾”的人。
难不成这癫悖之疾也可以传染,以至让这魏相也染上了病不成?
片刻后,陆续看清了门前的情景之后,又觉得有一些又气又恼。
因为他并没有看到魏相的身影,只看到了一个二十岁的军侯。
汉军改制之后,一个军侯的品秩不过是六百石,和县令一样。
雒阳县县令想要进陆家的大门,都要提前三天送名帖上来,这军侯还没有资格和陆续说话。
“竟然以为派一个军侯来就可以敲开我陆家的门,简直是笑话。”陆续冷哼了一声。
“父亲安然勿动,让孩儿去会一会那丘八!”陆接有些兴奋地请道。
“好,来的是昌邑郎,都是新军,兵卒将校几乎都是小门小户的人,不用太给颜面。”
“唯!”陆接答完就一脸傲气地走出了大门。
在一众奴仆和昌邑郎的注视之下,陆接来到了柳相的面前。
他矫揉造作地向四周张望了一圈,装作没有看见马上的柳相,朝而向身后的兵卒问到:“何人管事?”
昌邑郎用愤怒和沉默回答对方。
“何人管事?”陆续终于看着柳相再次问道。
“本将乃昌邑郎左都尉麾下山字曲军侯柳相。”
“军侯也敢称将?可笑!”
陆接这一声冷笑非常刺耳,陆家那些奴仆发出了“桀桀桀”的笑声,猖狂的表情极其夸张。
昌邑郎们虽然仍旧默不作声,但握着兵刃的手,青筋更加爆出了许多。
“你们可知道这是何处?”陆接将戏谑的表情收了起来,用充满戾气的眼神看着柳相问道。
柳相心中的怒气已经消散,重新冷静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这纨绔子弟,心中的厌恶止不住地往上涌。
“那本将也想问问你,此处到底是何处?”柳相问道。
“此处自然是雒阳县陆氏的宅邸。”陆接恶狠狠说道。
“那本将也告诉你,今日我等前来,找的就是雒阳县的陆家!”柳相针锋相对道。
“陆氏先祖乃陆贾,若听过陆贾大名,就速速退去,小心丢官被查问!”陆接恐吓道。
“陆甲也好,陆乙也罢,本将孤陋寡闻,都未曾听过……”柳相轻蔑地开了个玩笑道。
“伱……”色厉内荏的陆接被柳相的轻视激怒了,作势就要拔出腰间的剑来。
柳相并不与他纠缠,抬眼看向了陆宅大门下的陆续,朗声念出了魏相的命令。
“天子有诏令,迁陆氏至平陵县,然陆氏不谢君恩,不遵诏令,不恤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