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那些学“新儒术”的儒生,会围绕在他的身边,成为忠实的拥趸,成为真正的帝党。
这种忠诚会超越忠诚,进而变成信仰。
刘贺不禁感叹,姜还是老的辣。
这王式做事情比自己老辣多了。
这时候,他在心中早已经认可王式的做法,但是他不能自己将话直接应承下来,会有碍观瞻。
那就要看看王式这老家伙的表演了。
“王傅,圣贤祠中祭祀的都是历代的先贤圣人,朕虽是天子,位列其中恐怕仍然不够资格。”刘贺讲话题递了过去。
王式自然听出了天子的言外之意:已经不在是强硬的拒绝了,而是在详谈“入圣贤祠”的条件和流程了。
俗称“划道”。
王式有些激动地抬起了头,立刻就与天子送过来的目光接触在了一起。
此时,所有的人都齐齐整整地跪倒在地上,所以自然无人看见师生二人脸上那一抹心领神会的笑容。
“陛下,《礼记》有言,圣人南面而治天下,必自人道始矣……”
“可见,自古以来,天子本就有圣人之名。”
“如今陛下注疏‘十三经’,提出‘百家合流,独宗儒术’的要旨,更有了圣人之实。”
“因此,陛下入圣贤祠接受天下臣民儒生的祭拜,实在是一件名正言顺的事情,符合礼制。”
“故老臣以为,当尊陛下为宗圣,以彰陛下之功德。”
王式一气呵成地将心中所想全部说了出来,果然是早已经有了预谋。
有圣人之名实,又获得圣人封号,入圣贤祠岂不是一件顺水推舟的事情?
宗圣,是一个好名字啊。
在原来的时间线上,还真有一个儒家的大儒被冠以宗圣的名头。
那就是编著了《论语》这本圣人之言的曾子。
但是,曾子被封为宗圣,那都是元朝的事情了,刘贺占据这个名头,也不会心有不安。
来日,再将圣贤祠的圣贤扩充几个就可以了。
当下,刘贺轻轻地点了点头,心中虽然狂喜,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另一番模样。
“王傅,朕先是建了圣贤祠,现在又要将自己抬入圣贤祠,恐怕不妥吧。”
王式立刻更是心领神会,其余还低着头的儒生和朝臣也立刻心领神会。
他们已经闻到了新的风声,明白这是要进入到“三请三辞”的环节了。
“三请三辞”是君臣之间达成的一种默契。
不仅顾及到了天子的颜面,也顾及到了朝臣的颜面。
到了这一步,就是走一个过场而已了。
于是,在王式的指挥之下,“三请三辞”的戏码迅速开幕,又迅速落幕。
最后,在一阵山呼海啸的“陛下圣贤”声中,刘贺这个天子,被众人抬入了圣贤祠,成为了圣贤祠十圣之一。
从这一日起,天子的话就不只是世俗层面的诏令而已了,更是成了有宗教意味的圣人之言。
对于天下臣民而言,就又多了一分新的约束。
至此,石渠阁辩经终于在跌宕起伏和一波三折中结束了。
第一次科举被定在了今年的九月,与郡国上计同时进行,主考官是韦贤这个“败军之将”。
再往后的事情,不管是修建庠学,挑选讲席;还是刊印发行圣训正经,修建先贤祠;又或者是拔擢读经御史,监督官学私学。
都有内阁和各衙署分头去办,暂时就不需要刘贺这个“圣人”来操心了。
曲终人散。
酉时刚到,朝臣和儒生们就带着不同的心情,尽数退下。
此时已经快要到散衙的时辰了,所以内阁大学士和属官吏员们也逐渐离开。
石渠阁辩经的过程,会通过诏书和参与者的口口相传,迅速地在长安城传开,进而通达天下。
又会掀起许多的议论吧。
议论再多,也成定局了。
这一切,都与石渠阁没有太多的关系了。
就像涟漪荡漾向四周的时候,落下石子的地方其实早已经平静下来。
众人散尽之后,这逐渐暗下来的石渠阁却还剩下三个人:刘贺、王式和夏侯胜。
当然,还有侍中樊克。
但是此刻他是天子的一支笔,不算是一个人。
“王傅和夏侯公,石渠阁辩经之事,你们二人居功至伟,朕一定要封赏你们。”刘贺看着两个满脸倦容的老人说道。
未曾想,这两位老人却兴致缺缺,并没丝毫要谢恩的意思。
尤其是夏侯胜,仍然没有用“正眼”看天子,脸色更是非常复杂。
刚才,刘贺揭穿自己“楚吉”的真实身份时,夏侯胜的惊讶和惶恐与孔安国相比不遑多让。(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