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祖!”一脸懊恼的孔霸似乎想要再辩解,却被孔安国抬手拦住了。
“‘十三经’一出,天下经意一统,乃儒林盛事……”
“乃儒生之幸,乃儒林之幸,乃我辈之幸……”
“我等儒生,自当好好研读,将其发扬光大,更有能者,亦可在其之上再做新解。”
“陛下所说君子儒及小人儒的论断,振聋发聩。”
“老朽老了,只能当这小人儒了,若是年轻,也愿意再当那君子儒。”
此时,孔安国已经完全卸下了心中的重担,他向四周沉默安静的人群随和地行了一个礼,还有话说。
“诸公还有大好青春,切莫只做小人儒,更要去当那君子儒。”
孔安国说完这句话,再也没有多言,堂中变得异常沉默安静。
人们知道这番话的深意:不只向天子认输,更是支持天子的新政。
君子朋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
孔安国不仅在天子面前低了头,而且还扶了一把天子,堪称君子。
刘贺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点呢,他已经从榻上站了起来,十分的严肃之下,还有七分的敬意。
“陛下,老朽年迈,今日疲惫,不能久待,恳请陛下准许老朽告退。”
“来人,安排乘辇,送孔儒回府。”刘贺庄重地说道。
“诺!”自然有人立刻去处置此事。
孔安国再次向天子行礼,而后就在孔霸的搀扶之下,缓缓地走向门外。
在即将出门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了脚步,转身向刘贺说道:“陛下,老夫可否带走一部‘十三经’?”
“朕会派人送到府上的。”
“陛下,老夫不会在长安滞留太久,还请陛下早些送来,老朽路上也得拜读。”
“孔儒只管放心。”
“谢陛下!”
孔安国走了,石渠阁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目送此人的背影远去。
一个时代结束了。
或者说,儒林旧的时代结束了,儒林新的时代也拉开了。
孔安国都认输了,石渠阁大局已定。
……
而后,各经的比试和投票都成了一个过场而已。
……
申时的钟声刚刚敲响,在满堂山呼海啸的“陛下圣明”中,“十三经”一统经意,被定为大汉通行版儒经。
七成的人心服口服,三成的人不得不服——这个结果足够了。
又有哪一次变法能让所有人满意的呢?
刘贺看着堂中那百余册的“十三经”,心情非常平静。
形而上的思想阻碍被扫除了,那么接下来,国家机器就开始运转了。
“内阁大学士张安世!”
“微臣在!”张安世跪了出来。
“拟诏,今日就要将石渠阁辩经的结果,通传天下,不得有误!”
“诺!”张安世答道。
“太常苏武,太学令王式。”
“微臣在。”
“三个月之内,各郡县必须按制建起庠学,招收诸生,教授通行版经书。”
“在未央宫北阙及太学之前,竖立经文石碑,将通行版经书刻于碑上,以为正意。”
“郡学设教谕一人,品秩六百石,下设儒学讲席三人,品秩二百石,百家讲席十人,由郡中属官兼任。”
“县校设教师一人,品秩二百石,下设儒学讲席一人,品秩百石,百家讲席五人,由县中属官兼任。”
“太学设太学令一人,品秩千石,下设博士官三十人,品秩六百石,百家博士百人,由长安属官兼任。”
“各衙精通实务的属官吏员,到太学及各庠学兼任讲席者,每月按儒学讲席品秩增发禄米,亦可累功。”
“各庠学的教谕、教师及儒学讲席,就先从大儒、光禄寺郎官和博士弟子中选任,日后仍然要走科举。”
“此事,由光禄勋和太学令商议,而后报内阁票拟,朕再批红……”
“教育之事,关乎大汉百年大计,诸卿要好好地选,不可马虎。”
“诺!”
刘贺有条不紊说着新政的内容,这些内容早已经在内阁处商量好了,今日说出来,主要是给儒生听的。
刚刚狠狠地打了他们一耳光,那么现在该给了他们几颗糖吃一吃了。
百余所郡学和千余所县校,需要的教谕、讲习加起来数以万计,这可都是官啊。
太学有博士弟子三百人,光禄勋有郎官四五千人。
他们作为大汉原来的后备官员,数目非常庞大,每个人都领着一份钱粮。
但是,其中只有三分之一可以出任实职,其余的人一辈子都是郎官而已。
经年累月,堆积在光禄勋之下的郎官是越来越多,不少人就成了只拿钱粮而不做实务的蛀虫。
从今之后,科举制会逐渐推开,他们就更没有出仕的可能性了。
与其如此,那倒不如让他们到庠学去当讲席,至少可以教人识字。
反正他们要讲的只是儒经,也不会不称职——权当是为百姓扫盲。
刘贺给的这棵萝卜还是有吸引力的,他话音刚落,在场儒生们的眼睛就都亮了起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