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看伱浓眉大眼,有正人君子的模样,没想到也是摇唇鼓舌之徒!”孟喜再次尖酸地讽刺道。
“你这小儿孟喜,在此处胡说八道什么,莫要血口喷人!”施雠不知被骂了多少次,此次终于忍无可忍地发怒了。
“县官说是甲,你就跟着说甲;县官说是乙,你就跟着说乙……”孟喜狰狞地笑着,高声补道,“不是摇唇鼓舌之徒,还是什么?!”
孟喜的话赢得了身边那些同好的附和,一时之间,人头涌动,嬉笑怒骂的声响倒是一阵高过一阵。
这就是士族的“大义”,只要敢赞同天子推行科举制这些新政的儒生,都会被他们打成摇唇鼓舌的“妾妇之道”。
“好就是好,跟是不是县官所提无关,哪怕幼齿稚子所提,只要有理,我仍然认为是正道。”
再次平静下来的施雠不卑不亢的说道,没有任何心虚的模样。
“哈哈哈,施雠,你简直就是虚伪至极啊,县官虽是天子,还未及加冠之年,在儒学上能有什么造诣,你这样拍马,为的不是荣华富贵,还能是什么?”孟喜不敬地指着施雠笑骂道。
“孟公说得在理,韦阁老那样的大儒都说是县官错了,你竟然站出来说县官对,那岂不是班门弄斧?”梁丘贺也跟着继续附和道。
“正是,你若是那么想要寻得一个富贵,倒不如自宫入未央,去当一个内官侍中来得快!”孟喜说完,周围人一阵哄笑。
“你、你二人简直……”施雠虽有才学,但如此不体面地如同泼妇般对骂,并不是他所擅长的事情。
一时之间,又恼又怒,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身边那些同样出身寒门的儒生们看得气不过,帮着施雠就骂了回去。
顿时,两派各自的拥趸们你来我往,全部都七嘴八舌地掺和了进来。
这下子,原本还算安静的城门外又热闹了几分,犹如北城郭的集市一般。
庶族骂士族“食古不化、不讲变通”,士族骂庶族“迎合媚上,阿谀奉承”,各自说得好像都有几分道理。
又或者,有没有道理也不是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气势不能输。
其实,这几日的每一次“论战”几乎都是这个光景,开始还能就事论事,到了后来就成了诛心之争了。
终于,在年轻儒生的“共同努力”之下,这争吵声从后面传到了前头,惊动到了前面的耆宿们。
韦贤、王式和后苍这些老人家,哪怕耳朵再背,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韦贤皱着眉头回头看了一眼,很快就认出了那几个“罪魁祸首”,他摇了摇头,严厉地低声骂道:“成何体统!”
而后,韦贤又在身后站着的那些壮年儒生中看了看,终于找到了正有些局促不安,频频回头的田王孙。
“田公,那几个儒生都是你的高足吧,大庭广众之下,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这里不是北城郭的集市,是城门;我等也不是泼皮无赖,是儒生!”
“你去他们莫要吵了,若让周围的百姓亭卒看了笑话,还如何教化百姓?”
韦贤板着脸,毫不客气地训斥着田王孙,四十有五的田王孙在韦贤面前,不敢发一言,行礼之后连忙向后面跑去。
很快,就听到田王孙高声地训斥了起来,他直接就把带头闹事的“田门三杰”拎出了人群,一人一脚踢回了城门,此间才终于是渐渐安静下来。
韦贤的脸色终于稍稍好看了一些,他侧脸看向了一边的王式,说道:“王公,人心浮动啊,这就是县官要的变法新政,要的富民强汉?”
“韦阁老,若是你站在县官这边,支持新政,也不会到这个田地。”王式没有任何羞恼之色地回答道。
“县官出乱命,我等诤臣自当进谏,倒是王公,同为儒生,难道不该劝诫吗?”韦贤半是责备地说道。
韦贤是真两千石的内阁大学士,王式不过是六百石的太学令,但前者也不敢有太多的不敬,毕竟后者是天子老师。
“这到底是不是乱命,恐怕轮不到我等来说,得让天下所有百姓来说。”王式平静地说道。
“天下百姓?民可使知之,不可使由之。百姓如何能看清天下大事?”韦贤非常不屑地说道。
“韦阁老,你此言未免太托大了一些吧,难道你一人可以代表天下?”王式阴晴不定地说道。
“县官自以为是,妄图以一己之力裁定儒经,这难道不是乱命?”韦贤不由提高了声音,引来了其他人的注视。
“韦阁老,难不成你我也要像后面的晚辈一样,在此处大吵大闹一番?”王式似笑非笑道。
韦贤想起了今日的正事,只是冷哼一声,不再与王式争论。
就在此时,突然听到身后人群中传来了一句高喊:“看,车队!来了!”
人群之中又是一阵喧闹,韦贤也敛去了怒色,与身边的其他人一同向远处看去。
一支车队,出现在了官道的尽头,正飞快地向城门平稳地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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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