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辛苦苦地读了十余年的儒经,最后却不能出仕——就算出仕,也只能从最低微的佐使和斗食开始做起。
日后就只能一直地熬功劳,等着品秩慢慢地往上升。
运气更差的儒生,要么开一家精舍当讲习,靠弟子送的束脩糊口;要么投入高门大族之下,当一个区区的门客。
学而优则仕,这仍然是极少数的特权——治经水平相当,道德品质相同,却因出身不同,而前途不同。
更何况,如果出身在普通的人家,想要“学而优”也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虽然《论语》中对“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不改其乐”的颜回大加赞赏,但大儒的门前求学者甚重,怎可能人人都教。
若是有选择的话,大儒们肯定更愿意教那些更有家訾的“良家子弟”。
不能“学而优”,自然更不可能“仕”了。
但是今日如果天子真的推行了科举制,那情况就大大不同了。
不管家訾多少,不管受学于何人,不管先祖是九卿还是乡里地主,都可以在科举制中一较高下。
出仕的起点要么是二百石,要么是六百石——世家大族的子弟可能看不上眼,但对普通儒生而言却是一条好路。
而最最关键的是“公平”二字。
于是乎,两派儒生各抒己见,进而变成了唇枪舌剑——甚至常常发生冲突。
从尚冠里到戚里,从北阙甲第到北城郭……戴着儒冠的儒生们,在每一个角落里口沫横飞地争论着。
他们为了能够获得同好们的支持,儒生们无师自通地从《长安月报》上挑出了两个词,来作为自己的标号。
而这两个词正是庶族和士族。
这两个本不该那么早“出现”的阶层,在机缘巧合之下提前降临在了大汉。
庶族和士族大致以家訾十万钱作为界限,以下者乃庶族,以上者乃士族。
前者人数占到了八成以上,后者的人数则不过两成。
从人数上来看,庶族占优;从掌握的权力来看,士族获胜。
……
此时,在城门外聚集的这些儒生,都是其中的佼佼者,也是这场论战中的主力。
他们在此处已经等了一个时辰,最开始还能保持安静,但是等到乏了、无趣了,就又开始与身边的人争论了起来。
最开始,只是站在后面的年轻儒生“夸夸其谈”,但是很快,这争论就像海浪一样,迅速地向前面传来。
在场的儒生当中,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争论当中。
最开始,碍于前面有王式、后苍和韦贤这样的大儒在,诸儒生还不敢大声喧哗,争论的时候尽量压低了声音。
但是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从人群中冒了出来。
“在我看来,县官开科举乃天大的仁政和善举。”说出此话的人叫做施雠,是年轻一代儒生当中佼佼者。
他出身寒微,自幼生父就亡故了,其母带着他改嫁他人,家中莫说是十万钱,估计连万钱都没有。
虽然幼年不幸,但是施雠却聪慧过人,开蒙读经之后,就展现出了极高的悟性。
十三岁的时候,就被乡里的三老和经师逐层举荐给了《易经》博士官田王孙,成为了太学里的博士弟子。
之后的十年时间,也就成为了这一代儒生中的佼佼者。
施雠长于读经,而且为人任侠豪爽,舞得一手的好剑,同辈的儒生都夸赞他有“子路遗风”。
在最近长安城的论战当中,施雠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庶族中的领军人物。
施雠话音刚落,四周的人群中句传来一声争锋相对的的冷笑声。
“哼哼,施公今日肚中是撑了几碗豆饭,居然敢如此大声喧哗。”
周围的儒生们循声望去,很快就在不远处看到两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年轻儒生,正一脸轻蔑地看着施雠。
众儒生立刻就一眼就认出了这两个人,他们一个叫做梁丘贺,一个叫做孟喜——也都是田王孙的弟子。
一时之间,场间的争论逐渐平息了下来,甚至有人隐隐后退,给这说话的三个人空出了一小块的空地。
看来这“田门三杰”今日又要有一场论战了。
旁人只能靠边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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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