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这一日的辰时,刘贺早早就在前殿等候来参加大朝议的朝臣们。
这是鼎新元年的第一次大朝议,从这一刻开始,刘贺在各个层面上成为了大汉帝国名的皇帝。
他拜过高庙,他给孝武皇帝上了庙号,他获得了民心,他亲政了,他扳倒了权臣,他有了年号……
在原来的时间线上,上面所有这些能够让一个皇帝变得更名正言顺的事情,昌邑王刘贺都未曾做过。
但是,只是走到这里,刘贺还很不满意
看起来走了很远,但却还不够远,甚至只是刚刚开始。
很快,辰时的报时钟声传进了殿中……
高高在上的刘贺,透过冠冕前面那九串旒珠之间的缝隙,看到了群臣们的影子正扭曲着走进殿来。
张安世、丙吉、赵充国、韩增、魏相、黄霸、王式、王吉……
该来的,今日都来了。
“臣等问天子安!”群臣拜了下去。
“众卿平身。”刘贺冷漠地说道。
“诺。”
朝堂之上,君臣见礼,同往常一样。
按照成制,天子会先问政于朝臣,等三公九卿尽抒己见后,再来定夺。
如此一来,臣子尽到了臣子的义务,天子有了天子的大度,各得其所。
霍光不在了,但规矩是不能乱的。
刘贺看了看坐在自己侧前方的樊克,确认对方准备好纸笔之后,终于清了清嗓子,让朝臣看向了自己。
“今日,是鼎新元年第一次大朝议,朕看诸位爱卿安然无恙,甚是欣慰。”刘贺开口说道
“劳烦陛下挂念,臣等感恩涕零。”众朝臣有些机械地齐声答道,为了让声音更整齐,他们故意拉长了声音,显得非常无力。
“今日的大朝议,朕有三件事要议,这三件事都是大事,恐怕要到午时之后了……”
张安世听到天子这句话,有些惊讶,陛下不是说只议封侯和拔擢朝臣这两件事情吗?
为何突然会多出一件来?
大朝议虽然不能说完全是一个过场,但所议之事往往都会现在小朝议上通气,以免节外生枝。
数月之前,天子为了要对付霍光,所以才常常在大朝议上突然发难,打得霍光猝不及防。
这自然是一个破局的妙计。
但是,霍光现在已经倒了,难道不应该恢复到原来的成制吗?
尚书署、小朝议和大朝议,各自有各自的作用。
尚书署自行处理有例可循的常务,天子和内朝官在小朝议上商议朝堂大事,而后再在大朝议让外朝官裨补缺漏。
这套流程是孝武皇帝时延续下来,由内到外,层层相套,非常合用。
天子是不知道这套流程,还是忘了霍光已经伏诛的事情了?
其实不只是张安世一人,参加过三天前那场小朝议的朝臣们,都纷纷疑惑地看向了天子。
但高高在上的天子没有给他们任何回应,在旒珠的遮掩之下,天子的面目有一些模糊。
于是,他们只能按下耐心来,打算先听天子讲完今日的事情,而后再找一个机会进谏。
“虽然大汉去年动荡多难,但逆犯皆已伏法,朕也已下诏给参与平叛的兵卒军校赏赐了钱粮,并按制封爵。”
“但是还有几个立下殊勋的重臣,其功劳已经能够封侯了,今日在这大朝议上,众卿就先来议一议此事吧。”
刘贺说完这句话之后,魏相和黄霸这几个在倒霍过程中立下大功的朝臣,立刻获得了身边朝臣羡慕的目光。
“张卿,你觉得何人应该封侯呢?”刘贺问张安世道。
“陛下,封侯乃国之大事,微臣不能置喙。”张安世连忙答道。
这不是张安世明哲保身,赏赐钱粮也好册封侯爵也罢,都是天子的特权。
这和官员朝臣正常的任免拔擢,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件事情。
哪怕张安世是大司马大将军又是领尚书事,也不能随意开口。
更何况,张安世也是立下大功的朝臣,于是就更别不便开口了。
“那丙卿如何看呢?”刘贺又问丙吉道。
“微臣亦不敢置喙,全凭天子定夺。”丙吉再次说道。
“既然如此,那朕先来说说心中所想,诸位爱卿若有意见再查补。”刘贺说道。
“唯!”前殿中的朝臣齐声说道。
“《白马之盟》有言,非刘氏不得封王,非军功不可封侯……但从成制来看,有功者即可封侯,而这功未必是军功。”
“朕应该是没有说错吧?”刘贺特意问道。
群臣自当称赞天子博闻强识,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既然如此,这封侯之人至少是要立下不世功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