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贼霍光,快快束手就擒!”
“毒妇霍显,还我妹妹的命来!”
城上的骂声越来越大,城下的马匹都被吓得乱了阵脚,骑士们不停地约束,才能堪堪稳住。
刚才还杀气腾腾的假羽林郎们,此刻已经有了退意,不知道该退还是该进。
最为绝望的当属是霍光了,他听着城上那连成片的骂声,彻底是心如死灰。
自己所剩不多的那一点体面,终于是被霍禹和霍显亲手葬送在了这横门下。
谋逆之事和弑君之事,都是远离江湖的朝堂之事,纵使天子有定论,百姓也会疑心有诈。
但现在,他霍光在几百亭卒的众目睽睽之下,叛汉投匈奴,哪里还有一点狡辩的余地呢?
一传十,十传百,用不了两三日,整个长安城就会知道此事。
再过上十天半个月,恐怕就是天下皆知了。
想到此处,被牢牢捆绑起来而又堵住了嘴的霍光,又气又恼,一时竟然老泪纵横了。
霍光很想要出口辩解,可在这混乱之中,哪里会有人注意到他呢?
更何况,这就是天子要的结果吧,否则这城墙上也不会多出这几百亭卒和几百双眼睛。
“王府君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再问!?”
“要么开城门让我等出去,要么就下来一战,莫要再辱本将,士可杀不可辱!”
霍禹气急地怒吼道,同时已经将剑拔了出来,身后的假羽林郎们亦是要做困兽之斗。
“击鼓,本官有天子诏令要传!”王吉再次喊道。
很快,城楼下的战鼓响了起来,从城下两侧的闾巷中又冲出了六七百手持长矛长戟的亭卒。
在霍禹和麾下那些假羽林郎做出反应之前,就被如林的长矛团团围在了中间。
“天子诏令,本官念一句,众亭卒跟一句,定要让大将军和小将军,听得清清楚楚!”
“唯!”一众亭卒齐声应答。
天子诏令的内容,王吉早已经知道了。但是此刻,他仍然郑重其事地怀中将诏令拿了出来。
接着,他就一字一句地开始往下念。
“霍氏叛汉,大逆不道,投降匈奴,天下不容。”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朕亦不阻,任其北去。”
“泰一在上,百姓在下,是忠是奸,自有公论!”
王吉每念一句,这横门上下数百亭卒也跟着念一遍。
这声音震天动地,仿佛要将整个长安城都吵醒一般。
诏书只有三句四十八个字,在城上城下千人合力之下,字字带刃,将霍光及霍氏死死地钉在了横门之上。
从今往后,大汉百姓再提到叛汉者,恐怕提的就不是赵信、李广利之流了,而是霍光!
“本官怕霍小将军和霍大将军听不清,再念一遍!”王吉再次下令道。
“霍氏叛汉,大逆不道,投降匈奴,天下不容。”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朕亦不阻,任其北去。”
“天地可见,百姓能议,是忠是奸,自有公论!”
当最后那“公论”二字落下尾音之时,横门上下迎来了一段诡异的沉默。
城上的亭卒们已经猜到天子放走霍光,为的是让后者声名狼藉、名声扫地。
他们也觉得放走霍光实在太便宜他们了,这样狼子野心的权臣和汉贼,就应该统统具五刑。
但是天子有令,他们不能不遵,于是就只能用沉默表示着自己的愤怒和不满。
城下的霍禹自然也看穿了天子的“用意”。
但他既然已经将忠孝之名抛之脑后,眼中只剩名利,自然不会觉得不妥,反而觉得侥幸。
“王府君所说当真?”霍禹丝毫不在意亭卒们愤怒的眼光,迫不及待地问道。
“此乃天子亲笔的诏令,自然当真!”王吉冷冷地说道。
“既然如此,王府君速速开城门放行吧!”
“天子诏令只说放霍氏北逃,非霍氏之人不得离开长安,速令他们下马受降!”
王吉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了假羽林郎们的反抗。
他们是霍家豢养的死士,但是白白留下来等死是万万不愿的。
既然横门不能出去,那么至少还可以退回长安去,找个地方躲起来还有一线生机。
当下,三五十人调转马头,准备要强行冲出亭卒们组成的包围圈。
尚未等他们动身,围在外圈的强弩甲士立刻张弓搭箭,一阵齐射。
眨眼之间,二三十人就被射翻在了地上。
四处乱飞的箭簇差点射中了混在人群中的霍光和霍显,场面一时就变得更加混乱起来。
“下马,受降!”持长枪的亭卒们齐声吼道,而他们身后的强弩甲士又重新张弓搭箭。
这些假羽林郎再也没有挣扎反抗的想法了,纷纷下马受降。
早有手持短刃的亭卒涌上来,将他们逐个绑住,串成纵列押往别处。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里,风云突变,最后竟然只剩下霍姓的四个人仍然坐在马上了。
霍显惊慌、霍光绝望、霍山沉默、霍禹冷漠……
霍禹看了看那些被押走的死士,并无动容,甚至还觉得他们有一些无用。
“王府君,如今能否开门?”霍禹再次问道。
“天子无戏言,自然可以开门!”王吉说完,向身边的陶安然说道。
后者虽然有些不甘,却仍然下令让所部的门亭卒下城去清理拒马桩。
“母亲,你可有受伤?”霍禹紧紧地盯着缓缓打开的城门问道。
“并无受伤。”霍显颤声说道,心中虽有一些惊慌,也有一些兴奋。
“父亲,可有受伤?”霍禹又问道。
霍光仍然是堵住了嘴,自根本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之后,他才绝望地摇了摇头。
“霍山,看着父亲,我等一同出城!”
“唯!”
霍禹这句话显然多余,霍光不会再挣扎了,到了这田地,哪怕他撞死在城门下,也无人会相信他了。
厚重的城门终于打开了,四个霍姓之人在数百门亭卒的怒视之下,纵马而出,进而隐入到了黑暗中。
“府君,难道真的让这霍贼逃走吗?”陶安然不甘地说道!
“泰一神在上,大汉历代先君在上,他们逃出长安城,也逃不出天罚!”
天罚是没有的,但是却有天子之罚!
王吉看着那几人越来越模糊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冷漠的微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