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热闹的属官们这一阵笑骂之中,田延年和乐成也跟着笑骂了起来。
这一年四千万的出息,他们二人最多只能分到二百万,剩下大部分则入了霍家的腰包,他们也觉得霍家贪得无厌。
更可恶的是,乐成和田延年平日里看起来是高高在上的九卿,私下却总是要看霍显的脸色行事。
成为霍党的核心人物,拿到的实惠不少,但是受的气也很多。
以前,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和富贵,他们自然不敢有任何怨言,如今只为了保一条烂命,又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呢?
现在加入到肆意谩骂的人群中,宣泄一下心中的怨气,不是一件坏事。
二人不只骂得最大声,时不时还劝在场的属官定要忠君,莫要被奸臣欺骗。
一时之间,这执金吾的大堂里展现出了一种诡异的欢乐气氛。
大半个时辰就这样过去了,魏相看田延年和乐成表现不错,给了他们几个肉夹馍和一碗白水,权当作午膳。
待“水足饭饱”之后,简寇正好就将东门霸押了回来,那本黑账也已经从霍家给抄了出来,送达魏相面前。
魏相迫不及待地翻看了起来,简直是大开眼界。
六年前,也就是上官桀叛乱被平定,霍光成为只手遮天的辅政大臣那一年,东门霸开始操持这交通运输的营生来。
第一年的时候,东门霸和田延年给霍显上交了二千万钱;而后出息一年比一年高,到了今年,则上交了四千万钱。
六年的时间,这营生足足生发了两亿钱的出息啊。
根据这黑账当中的记录,参与分账的人有一二百人。
众多的城门司马、北军南军里的什长队率之类的小角色,一年可以分到五六万钱。
三辅各县的县令及各衙的佐贰官员,一年可以分到一二十万钱。
郡国守相和九卿一类的两千石官员,少的三五十万,多的一二百万。
而九卿及郡守这些两千石的官员,每年拿的俸禄不过五十万钱;城门司马一年的俸禄更是只有不到三万钱。
这样比起来,霍显分给他们的这笔黑钱当然会让他们唯霍家马首是瞻了。
别看这乐成和田延年此刻在堂上愤愤不平,分到的钱已经非常可观了。
当然,分得最多的,还得是霍家,每年都能分走一半的黑钱。
这样算下来,光是这一笔黑钱,几年时间下来,霍显就代霍家拿走了一亿钱左右。
再加上其他朝臣的各种报效和贿赂,光是这五六年来,霍家贪墨的钱财起码有一亿五千万钱,真是一笔泼天的财富。
正是借着这笔数额巨大的钱财,范明友和霍禹两人才能在军中网罗起那么多胆大妄为之徒,豢养起数量众多的死士和私兵部曲。
哪怕到了今日,在这长安城里,还隐藏着许多霍家的人马。
当然,用银钱堆起来的人马,就和用沙子堆起来的堤坝一样,经不起任何风浪的。
北地郡和安定郡的叛军如此快速地败退——韩增们自然有功,但逆贼本来就是乌合之众,一盘散沙。
有了这黑账,不仅可以治霍显和霍光的贪墨之罪,更可以按图索骥,将军中朝中那些小角色也尽数搜捕出来。
魏相看完那黑账,刚才还和颜悦色的表情立刻就板了起来。
看向田延年和乐成的眼神顿时变得阴沉了,心中更是恨不得在这堂上就将他们直接打死。
但是,他压抑着怒火,暂时没有直接向此二人发难,而是先将东门霸带来审问。
“你区区一个无名之人,何德何能能配上一个霸字,一看就是奸诈之人,不用大刑恐怕是不会招供的!”
“来人,东门霸笞刑一百,先结结实实地打完,然后本官再来问话!”
“唯!”
两股战战的东门霸登时就哭闹求饶了起来,哀嚎的声音绕梁三日而不绝。
几个膀大腰圆的刑曹吏哪里听他的求饶,手脚麻利地把他按在地上,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板子。
东门霸四十岁上下,平日养尊处优官,白白胖胖犹如头肥豕,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一百笞刑打完后就只剩半条命了:眼泪口水和屎尿淌了一地。
这时,魏相才开始问话,还在哀嚎的东门霸立刻将那车马运输营生中的各种弯弯绕全都说了出来。
其实当中的关节非常简单,无非是是霍显出面捭阖,霍禹和霍云带私兵部曲恐吓,大司农和曾经的少府在官面上护航,东门霸实际运作。
当然这一切都离不开霍光,如果没有霍光擅权,站在权力的最顶端,霍显们又怎可能狐假虎威呢?
有了人证和物证,这贪腐案处理起来就顺利,定罪更是没有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