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凤七年十一月三十日,也就是霍光在长安垮台的第五天,任宫被寸磔的第二天,范明友所部抵达了漆县附近。
此处距离长安不过三百余里。
从十一月二十六到十一月三十,中间一共间隔五日。
在这五日时间里,范明友所部三万余人日夜兼程,跑了四百里路:从三水县到安武县,又从安武县到漆县附近。
五日行军四百里,算下来就是一日行军八十里,已经是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了。
再过两日,范明友所部就能抵达漆县了,过了漆县就是长安城了。
……
是夜,扎下大营之后,范明友就在中军大帐内,召集所部校尉及偏将们商议军务。
范明友面色阴沉,因为如今有一件棘手的事情摆在眼前,那就是稳定军心。
这几日一路走来,范明友所部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粮草也还能支撑六七日,漆县就在眼前,退路也有田广明所部保障。
可三万大军的军心也不可避免地有了崩坏的迹象:各营的兵卒正在逐渐减少。
并不是因为军中爆发了瘟疫,而是冒死逃亡的兵卒是越来越多了。
每天大军扎营后,一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就会有鬼鬼祟祟的黑影不断地从营帐中摸出来,翻过营栏,在夜幕的掩护下,逃到旷野中……
虽然范明友所部举起了“清君侧,诛蔡义”的大旗在,更有范霍两家的子侄亲信在营中弹压。
但是一路走来,风言风语还是在将士之中逐渐传播开来。
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人都有洞若观火的眼睛。
越来越多的人从最初的盲从和迷惑中回过神来了,开始意识到到自己可能卷入了一场巨大的灾祸当中。
当这些兵卒军校的理智开始觉醒的时候,范明友等人编造的谎言并不难看穿,逃兵自然而然就会出现。
最初,只是单人单骑;而后,就是三五成群;现在,已经到了成伍成什的地步。
今日晨间拔营出发的时候,越骑校尉的大营中,竟然有一整屯的人马凭空消失了,连带粮草兵器和战马也都不翼而飞。
对于出征在外的大军而言,惩处逃兵是约束军纪的重中之重。
而每曲之中都设有军正和军正丞一职,他们的麾下领有一队人马,专门负责约束军纪。
如果范明友所部是一支正常出征的大军,那么定然会四处抓捕逃兵,并且用最严苛的军法来惩治他们,避免军心彻底崩坏。
可问题是他们并不是一支正常出征的大军。
范明友所部要抓紧时间行军,所以不能放缓脚步,自然无暇搜捕逃兵。
而他们本来做的又是一件掉脑袋的事情,在军纪上要求过严,反而更会人心惶惶。
另一面,这些出逃的兵卒也都非常聪明机智,他们知道孤身在四野游荡是活不下来的,所以大部分逃到沿途县城投降去了。
搜捕逃兵的时间没有,攻城的时间也没有,兵卒出逃之风也就愈演愈烈。
一个人成功逃走,就可以带走一伍的人;一伍人成功逃走,就可以带走一屯的人……
所以这兵卒逃营也就成了范明友最头疼的事情。
“丁公,到今日为止,各营逃营的兵卒共计有多少人了?”范明友向身边的护军使者丁平问道。
护军使者不仅肩负着核对天子诏令,查验虎符的重任,更直接统管着各曲的军正和军正丞,直接管辖着军纪。
丁平也是从大将军府出仕的,今年五十多岁,除了对霍光忠心耿耿外,并没有突出的特长,只能来当护军使者。
本来,护军使者的地位很高,与范明友不相上下,但此刻已经徒有其表了,所以对范明友和霍禹等人更是阿谀。
“这、这……”丁平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出话了。
连同霍禹和霍云等人在内的各营校尉,一个个也都面露难色,似乎范明友提出的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嗯?丁公,你是我部的护军使者,管辖所有军正和军正丞,难道不知此数?”范明友不悦地问道。
“加起来的话,约莫有几千人吧……”丁平仍然吞吞吐吐地说道。
“几千?一千还是九千?”范明友又沉声问道。
“三千余人……”丁平有些惭愧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