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进院，刘贺闻到的那股臭味就更加强烈了，差一点就将刘贺从中推了出来。

一阵吵嚷之后，健妇带着那个中年人匆匆走了过来，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

“滚！”中年人翘起手指，指着后院大喊道，嗓子都直接破掉了，两个健妇连滚带爬地往后跑去。

那些干活的宫人此时都站住了，愣愣地看着闯进来的这名男子指手画脚。

也许是因为天气太热，也许是因为湿透的帐簿太沉，也许是因为头顶的太阳太刺眼，也许是老人肚中空荡……

不过，她们看不出刘贺的身份，但是已经看到了刘贺身后的四个郎卫，心中自然感到一些惶恐，连忙向中院的正堂跑去。

“怕是活不了了？”

樊克一边摇着老人，一边不停地哭喊着，引来了院中其他妇人的注意。

“快，让开，别围在此处！”

四十多岁的模样，但是脸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根胡须，想必应该是一个内官。

刘贺果断地发布这命令，手下的人纷纷开始忙碌起来。

呆在暴室这样的地方久了，人的反应都会变得慢很多，否则他们早就应该从此间的情况分别出刘贺的身份了。

或洗或漂，或染或晒，或补或理……不一而具。

一番忙碌之后，老妪终于是悠悠地醒了过来，焦急的樊克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刘贺大喊着，禹无忧和几个昌邑郎连忙把周围的人赶走了。

刘贺想起来了，这暴室平时不让男人进来了，连那暴室啬夫都是由宦官担任的。

当他走到刘贺身前两丈远的时候，再一次气势汹汹地喊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

两个健妇未曾看到中年人的反应，一脸得意地说道：“就是此人！”

虽然在暴室之中可以欺压他人，但是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更没有机会接近天子——外面的兵卫可不一样，他们是能够见到天子真颜的。

“住手！”不用刘贺开口，更为刚正的禹无忧已经喝住了她们，“这是一条人命，岂可如此草率。”

“只是要脏了你我的手。”

樊克还没有说完，那两个健妇带着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骂骂咧咧地赶来。

“陛下赎罪，未能……”

“那你们就去把暴室啬夫叫来，看看他敢不敢判我等宫刑！”

但是，后面那半句话被他活活地吞了下去，如果可能的话，他恨不得把前半句话吞下去。

刘贺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向了那个中年人。

“就是那边站着的那几个人！”

樊克怎么可能会答应，喊叫着就与她们扭打在了一起，但是如何是他们的对手，片刻就像一只小雏鸡一样被拎了起来，扔到了一边。

刘贺背着手，往前走了两步，冷冷地问道：“暴室啬夫许广汉，你好大的官威啊？”

这应该就是樊克的祖母了吧。

眼前这令人触目的场景，与清凉殿里的舒适体面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刘贺内心最深处，生出了一丝朴素的愧疚。

“这几日都是病病殃殃的，在此刻死了，还能省下晚上一顿吃食。”

还好，有气息也有脉搏——看来只是晕过去了。

院中众人一脸错愕。

“啪啪！”中年人狠狠地甩了两个健妇一人一个巴掌。

要是天气凉快一些，要是气味淡一些，可能也别有一番风趣。

顾不得老人满脸的汗水和污渍，就把手指放在了对方的鼻子上，又摸了摸脖子和手腕。

“站起来，不必多礼。”刘贺也不与他们多说什么，径直就走进了院中。

他看到偌大的院中一批一批地挂满了的布帛简练，在风吹之下，五颜六色地在空中片飘摇。

如此的一幕，应该让任何“食君之禄”的人心生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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