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苏凌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还有,主公将这件事情交给我们,更言明了行刑时,由伯宁大人监斩,言外之意,就是他这个命令,必须无条件的去执行,否则,暗影司定然不会放过咱们的......到时候暗影司根本用不着请示主公,便可以将我们置于死地......苏长史,你受主公恩遇,可能平安无事,但我等......可是实在担待不起啊......”
李曼典说完这些话,徐白明和他的脸上,皆出现了十分为难的神情。
苏凌闻言,冷笑一声,看着徐白明和李曼典一字一顿道:“两位将军,是怕此事怪罪到两位的头上,到时候担待不起,误了两位的大好前程?......既然如此,两位放心......这是苏某一人的决定,与两位无关......苏某一力承当便是!只是,两位因为害怕自己的前程和官途受影响,而枉顾这许多人的性命......实在令苏某齿冷!”
说罢,苏凌一甩衣袖,不再管他们,大步朝外面走去。
李曼典和徐白明又对视了一眼,徐白明还好,只是脸色比较难看,李曼典已经十分恼怒了,眼眉倒竖,须发皆炸。
忽的他大吼一声,“锵——”的一声,抽出腰间佩刀,跳到苏凌近前,将他拦住,用刀指着苏凌道:“苏凌......我们二人好言相劝于你,你却不听,如此执迷不悟......我岂能放你离开?若是你执意忤逆主公之军令,我李曼典便要得罪了!......”
苏凌闻言,面色也是一冷,哼了一声道:“李曼典......你想如何?”
“李某不才,领教苏长史的手段,若是想去劝主公收回成命,先打过我再说!”李曼典说完,手中佩刀一晃,冷光连闪。
苏凌仰天冷笑,缓缓抽出江山笑,盯着李曼典一字一顿道:“怕你不成?苏某正欲讨教一二!”
眼看两个人拉开架势,就要动手。
这下可急坏了一旁的徐白明。
不仅是他,那些原本负责看守俘虏的士卒,还有那两千余俘虏也是一脸的惊诧,目瞪口呆。
徐白明还是比李曼典心思缜密得多,赶紧朝两人紧走了几步,皱着眉头劝了起来道:“曼典......你做什么,跟苏长史动刀动枪的,这里还有这么多人,难道让他们看着咱们内讧么?把刀收起来!”
李曼典闻言,哼了一声,将刀槊在雪地上,瞪着苏凌道:“他要是敢再向前一步,我就跟他玩命!”
苏凌冷笑道:“若是苏某偏要如此呢!”
徐白明见状,摇头叹息,将苏凌的另一只胳膊一拉,沉声道:“苏长史......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你方才说的话,我跟曼典的确很憋屈啊......苏长史,我与曼典皆出身行伍,能到现在的职位,皆是从下等兵卒一刀一枪流血拼杀出来的......眼见这许多人无辜的要被......唉,我等的心情,跟苏长史一样,也是十分的沉重啊!”
苏凌冷笑道:“说的好听,那为何还要阻我!”
徐白明叹息道:“苏长史,能否将兵刃先收了......听徐某一言,若是苏长史觉得徐某说的不对,你要去见主公,徐某绝对不再阻拦,如何?”
苏凌闻言,也将那江山笑倒搠在雪地上,只说了一个字道:“讲!......”
徐白明这才稍微的松了口气,看着苏凌十分至诚道:“苏长史,无论是曼典还是我,其实心里都是不愿意做这件事的......苏长史知道这两千多俘虏,大多数都是无辜的,我们岂能不知呢?或者说,主公麾下的文臣武将,哪一个不知道,不清楚呢?而且,苏长史,的确误会我们了,我们岂是那种贪恋官位而愿意做昧良心的事情的人呢......”
苏凌静静的听着,他也明白,徐白明是萧元彻整个军中心思缜密,颇有韬略的将领之一,不亚于张士佑。
他这才神色稍霁道:“苏凌方才一时气恼,口不择言......只是徐将军,我真不理解......”
“苏长史!......徐某方才说过,不仅是我,主公麾下的每一位都知道这两千多阴阳教的俘虏不应该全部杀掉......可是,苏长史,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没有一个人出言劝主公收回成命的?郭祭酒他难道不知么?伯宁大人他难道不知么?但是,为何他们心知肚明,却无一人敢出来说一句话,苏长史,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凌心中一凛,摇头道:“不知道......还请徐将军解惑!”
徐白明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语重心长道:“因为他们了解主公,知道主公到底是怎么想的......苏长史啊,这两千多俘虏,虽说是阴阳教的余孽,但除了那些骨干之外,大多数人都是普通的人,他们之中不会功夫的太多太多了,他们莫说做什么恶事了,连为何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他们都是蒙的......所以,按照常理,这里面绝大多数的人,对主公根本构不成任何的威胁,就算放了,也不过继续过他们的苦日子......这些,你我,所有人,包括主公,难道不清楚么?大家都清楚!”
苏凌听着,点了点头。
“可是,主公为何还要杀他们?一个都不放呢?苏长史,你久在主公身边,主公的想法,我以为你比徐某和曼典都清楚......主公要杀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因为他们是阴阳教的余孽,也不是什么斩草除根,放虎归山必要伤人!而是,他们必须死!没有任何的理由......就是为杀而杀!”徐白明声音低沉,却是一字一顿,一针见血。
“为杀而杀......”苏凌缓缓的重复着这句话,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不错......为杀而杀!......因为这些人都与阴阳教有关,都是阴阳教的弟子,无论他们有没有作恶,会不会对主公构成威胁,但仅凭他们是阴阳教的人这一点,便足以让主公将他们全部都杀掉了......因为他们的身份,便是招致他们必死的......原罪啊!”徐白明眉头紧蹙,一句一字,宛如一把刀,戳进了苏凌的心中。
“为杀而杀,原罪......”
苏凌喃喃的重复着这些,忽的抬头看向阴霾的苍穹,眼中满是无尽的落寞和无奈。
“至于为什么要将他们都杀了,为什么他们是阴阳教的人就是他们的原罪......其实,是因为主公他早就做了决断,他要这世间再无任何与阴阳教有关的东西,他想要将阴阳教,在大晋每个人的心中和记忆中,完完全全的抹除掉!只有杀了这所有的人,阴阳教所有的罪恶和里面所有的密辛,才会彻彻底底的被遗忘,被湮灭!......”徐白明缓缓的说道。
他长舒了一口气,看着苏凌,正色道:“至于主公为何要将阴阳教完全抹除掉,让所有人都忘记任何与阴阳教有关的东西......苏长史......您是大才,谋略心机远超我与曼典......想必,您应该明白的......对吧!”
一语点醒梦中人。
徐白明最后这句话虽然说的隐晦,但是苏凌如何不懂呢?
苏凌更觉无奈和悲凉,抬头久久的看着阴霾的苍穹,半晌不语。
终于他缓缓的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低低道:“我明白了......这些人,必须死......丞相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任何一个阴阳教的人,活着......还是我,太天真了......”
言罢,苏凌深深的低着头,将江山笑从地上拽出来收好,缓缓的走回了那椅子上,重重的朝那椅子上一靠,吐出一句话道:“那......等着吧......等着最后时刻的来临......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言罢,他再也不说话了,靠在椅子上,头低垂着,仿佛再次睡着了一般。
却无人看到,他双手握成拳,却是越握越紧,那拳头,也随着他不断的用力,颤抖的越来越明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