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白门闻言,顿时显得十分激动,“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上,双手托举着那佩剑,叩头谢恩不止。
萧元彻摆了摆手制止他,随即声音一沉道:“这剑给了你,自然你要用对地方......若是让我知晓,你没有用对地方,这剑今日不染血,他日.......亦会染血的!谭白门,你记住了么?”
谭白门神情一肃,赶紧叩头道:“谭白门铭记于心......!”
萧元彻的神情之中这才出现了一些倦怠的神色,挥了挥手道:“行了......你拿着剑,下去吧......今夜就离开阴阳教......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了......我希望,你我再见之地,是江南......”
“是!谭白门这就告辞了!丞
相......保重!”
说着,谭白门缓缓起身,将那佩剑抱在怀中,转身轻轻地朝着门口走去。
待他刚走到门口之时,萧元彻的声音又响起道:“你父谭敬,因我之故而死......你全家还有济臻巷的邻里,亦因我二子萧笺舒而死......谭白门,你真的不恨我,不想报仇么?”
萧元彻的声音平淡,就像随口一说,突然想起来一般。
“谭敬坐诛,死得其所......谭白门只知有丞相......不知有父母也......”
谭白门并不转身,声音低沉,一字一顿。
说完这句话,谭白门蓦地将房门拉开,风雪嘶吼,铺面而来。
他再不迟疑,大步的走进门外的风雪之中。
随着那关门的声音响起,萧元彻再看不到谭白门的身影了。
然而,萧元彻却是久久的坐在书案之后,一动不动。
那唯一的一只蜡烛,似乎已经燃烧到了最后,原本晕染的光芒,不知为何开始晃动起来,那亮度似乎在随着最后灯芯的燃尽,而散发出它生命之中,最后的,最为耀眼的光芒。
满室被照了个通透。
可是,萧元彻坐在那里,他的周围一片的黑暗,光亮似乎不敢靠他太近。
他与黑暗融为一体,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容颜。
............
谭白门走出房门许久,这才缓缓抬头看向深黑色的苍穹,大雪飘落,刹那间遮挡了他的视线
。
他似乎如释重负地长长叹了口气。
便在这时,左侧脚步响起,谭白门转头看去,却是郭白衣和伯宁朝他走了过来。
伯宁神情阴鸷,并不多言。
郭白衣却低低问道:“谭白门......如何啊......”
“唉!九死一生,侥幸!侥幸!......不过祭酒大人放心......有关苏凌苏公子和穆颜卿的事情,谭白门皆按照之前咱们商量的说过了,苏公子应该无碍了......”谭白门缓缓叹了口气道。
郭白衣这才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啊......谭白门,丞相既然不追究你了,下一步你打算如何?”
谭白门惨然一笑:“丞相说过,不许我在此久留,所以谭某即刻便要离开了......天下之大,飘零而已!”
言罢,他朝着郭白衣和伯宁一拱手,再不多言,转身朝着大雪之中,头也不回地走去。
郭白衣和伯宁并未阻拦,只是看着谭白门的身影渐渐被大雪吞没。
不知为何,郭白衣的眼神闪动,似乎想着什么心事......
............
一夜过去。
大雪早停,只有寒风。
那窗子不知何时闭了,蜡烛也燃尽了最后的蜡芯,不知何时熄灭了,那久坐在窗前的白衣身影,也不知何时起身,只剩下冰冷的长椅。
苏凌缓缓的醒来,感觉到一阵寒意,他这才坐了起来,摇了摇有些昏沉的头
颅。
浓重的寒意,让他很快地清醒了不少。
他低头看去,放在塌下的两个炭火盆,里面的炭火早已经熄灭,没有了一丝一毫的热气。
怪不得那么冷呢。
他缓缓走下榻来,抬头间,却见郭白衣正站在门前,神色平静的看着他,似乎精神还不错。
“苏凌......可休息的好么?”郭白衣一笑,淡淡问道。
“这一觉,倒也解了些乏......白衣大哥,您休息的如何啊......”苏凌赶紧拱手问道。
“还好......只比你早醒了一阵......”郭白衣淡淡笑道。
其实,他哪里是早醒,而是一夜无眠,就那样坐在窗前看了一夜的凄风寒雪。
“苏凌啊,既然醒来,就去洗漱......想必等不了多久,便会有送早膳的兵卒前来,咱们还要抓紧吃了,去见主公,今日便要下了元始峰,去天门关跟大军汇合呢......今日事情很多......还要劳心......”郭白衣道。
苏凌点头,开始洗漱。
洗漱刚闭,便有军卒提了饭食前来,放下之后,交待了让他们用完饭食后,就到问道厢房去,丞相要召集议事。
苏凌和郭白衣点头,军卒便转身去了。
苏凌看去,见桌上摆了两碗白粥,两碟咸菜,还有两张粟米饼子。那白粥还微微的冒着热气。
苏凌却是饿了,招呼着郭白衣前来吃饭。两人坐下,苏凌拿了一张饼
子吃了起来,边吃边夹了咸菜,放到白粥之中,就着吃。
郭白衣却是淡淡的笑着,看着狼吞虎咽的苏凌,却并不动箸。
苏凌吃了一阵,见郭白衣一直没吃,这才道:“白衣大哥......早饭还是要吃的......你身体虚弱,怎样也要吃一点的好......”
“不饿......苏凌啊,我看你饿坏了吧......多吃些,若是吃得下,将这些都吃完最好......今日行军,山中大雪,道路难行,还不知道几时才能回到天门关呢......多吃一些,以免饿肚子......”
说着,将桌上的另一碗白粥和另一张粟米饼推到了苏凌的面前。
苏凌叹了一口气,他眼见着,郭白衣自大军出征以来,日渐的消瘦,如今更是消瘦得紧,心中心疼,可是他也明白,郭白衣病势缠绵,自然是吃不下的。
苏凌没有执意相劝,点了点头,继续吃着早饭。
他将两碗白粥都喝下,又吃了一些咸菜,并未动另一张粟米饼,然后抬头朝郭白衣一笑道:“白衣大哥......咱们去见丞相吧......”
郭白衣点了点头道:“吃饱了?......若是没有,再吃些......不着急......”
苏凌摇了摇头道:“饱了......咱们这就走吧!”
郭白衣点了点头,看着苏凌,正色道:“昨夜我们商量的事情...
...苏凌,你决定了么,不会更改了吧......”
苏凌点了点头道:“苏凌也明白,若是都救,那绝对是痴心妄想......没有办法,只能弃小顾大了......至于名声么,随便吧,小子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郭白衣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道:“既如此.....咱们一道,这就走!......”
房门推开,冷风如刀,积雪深深。
苏凌搀扶着郭白衣,踏步而出,朝着问道厢房而去。
身后,一串或深或浅的脚印,留在皑皑的白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