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南阳侯带着齐阮两家以及城中医者来北城,贺锦兮的担子却没有变轻。
封常棣已经将封家所有会医术的子弟都带到北城,齐阮两家虽然在南阳也属大户,但一家做的是药材生意,另一家做的是船运,医学一途只是镶边的生意,哪怕将能调动的人都派来,也不过杯水车薪。
唯一的好处便是防疫的油布衣等物比先前充足许多。
可疫病来势汹汹,就算大家做了足够的防护,还是有人会传染上疫病。
一旦有人传染,与之往来密切的人就得停下手中的事情,前往丙营暂住三日,若未病发,方可离开。
总有人因为这一场虚惊,打退堂鼓,离开营地。
贺锦兮除了照看病患,同样也要想办法安抚负责看护的众人。
事后想起,她也觉得这应当也如封常棣所言,是诊治病人的一种方式。病不一定在肺腑,在五脏,在脸上,在身上,也有可能在心里。
俗话说,心病难医,想来也是如此。
“唉……”贺锦兮正带着阮阮在丙营巡逻,忽而听到身后的屋子传来一声声幽幽的叹息。
闻声后,她停止向前,往后退了好几下,终于确定传出声音的屋子在哪里。
她敲了敲房门,温柔问道:“姑娘,你为何叹气?可是担心自己感染疫病?姑娘大可放心,只要你在接触病人时做好足够的防备,染病的几率不足三成,只要三日过去,你便重获自由了。”
“司命夫人误会了。”屋内传来窸窸窣窣,显是那姑娘认出贺锦兮的声音,有些激动,“今天便是第三日,等到下午,我便可以离开,但我发愁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我就是发愁我的头发,小女子本来就发量稀少,这几日蒙着捂着,再加上关在这里心情焦虑睡不好,这头发掉得更厉害……”那姑娘声音悲切,“万一全掉光了,那我只能上山去当姑子了。”
原来是因为这,贺锦兮松了口气:“姑娘可听说过生发膏药?”
那姑娘道:“听过,人家都说那膏药十分神奇,一贴长绒毛,二贴发满头,三贴白切黑。”
“等疫情结束,我就送你一套生发膏药吧。”
那姑娘显是很意外:“一整套吗?可它根本买不到!在北城的店家一到货,我都早早去排队,可是排了好几次,都没买到……
阮阮忍不住在旁开口:”旁人自然是未必,但司命夫人却不同,这生发膏药,就是她研制出来的。”
那姑娘喜出望外,跪下地咚咚咚就是磕了好几个头:“司命夫人大恩大德,我这辈子的幸福就全靠您了!”
听完整个过程的邻屋传来羡慕的声音:“小月你可真是好福气……”
“司命夫人亲自为你送药!”
……
“诸位,其实我和司命已经商量好了,等疫情结束,所有在册的看护和大夫都可获得一套生发膏药,到时候,你们会领到一张盖了章的券,凭此券,可到任何一家售卖生发膏药的药铺兑换。”
此言一出,丙营登时沸腾。
天下人苦脱发久矣!没想到,司命夫人如此慷慨!
此起彼伏的道谢声传出丙营,落进商凝珠耳中。
“俗气,王嬷嬷,你说她是不是俗气,”看着众人如过节般欢喜,商凝珠不屑得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王嬷嬷,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再一转头,就看到一旁的登记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商凝珠大步上前,就听到王嬷嬷用哀求的声音道:“就让我登记吧,我伺候侯府小姐,也是在营地住着,怎么不算看护呢?”
登记的捕快声带不悦:“你看护的是侯府小姐,可不是营地里的病人,想要生发膏药,找侯府小姐要去!”
这侯府小姐自从第一天出现在营地,其他时间都躲在县衙,还找人十来个人伺候,就连南阳侯都没这么大排场。
换做平日也就罢了,可如今正是人手紧缺之时,那些人都去照顾她了,就不能来营地帮忙,这不是耽误事么吗?
王嬷嬷却是不肯放弃:“侯府小姐也买不到生发膏药啊,你们就行行好……”
“王嬷嬷!”商凝珠气得直跳脚,“你给我过来,区区一套生发膏药,我还给不了你吗,你这是在干什么?”
王嬷嬷吓了一跳,慌忙回到商凝珠身旁,低声下气地安慰道:“二小姐,我这不是想要一份给你用吗?”
“你也觉得我秃了?也觉得我比不上贺锦兮?”商凝珠仿佛被刺到,声音不觉拔高了许多。
“二姑娘,老奴没这个意思!”王嬷嬷眼见商凝珠又要发火,连忙按住她,“二小姐,侯爷先前的话您忘记了么?”
商凝珠一愣。
之前被二哥派人架着回到院中,她便无法控制自己的痛苦,哭得昏天暗地。
二哥哥根本就没有将她当亲妹妹,看她哭得快要晕过去,也不过留了一句轻飘飘的话:“司命珍爱夫人,自然是因为司命夫人与旁的女子不同,你想博得司命的心,再不济也得比司命夫人好,你看看你现在,只差撒泼打滚,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哪像司命夫人,优雅端庄,深受百姓爱戴。”
当时她就气晕过去,后来一想,二哥哥说得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