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启七年,八月十二日。 清晨。 呜哇,呜哇。 一阵阵乌鸦的啼鸣,将沉睡中的朱由检唤醒,他揉了揉眼睛,心情有些紧张起来。 乌鸦叫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朱由检顿时心里一沉。 难道老哥提前嗝儿屁了? 这几日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信王府里苟着,除了三日前奉诏又进了一趟紫禁城,去探望病重的老哥天启皇帝朱由校,其余时间他都待在信王府里。 三日前看到老哥时,他就有了预感。 或许他抗不到八月二十二了。 王爷! 被乌鸦惊醒的周姝妗,听到那悲鸣的乌鸦叫声,眉头微微皱起然后依偎在朱由检的怀里,低声道:妾突然心慌得厉害。 怕是有大事要发生。 别怕! 朱由检轻声道:天塌不下来,就算真塌下来,还有本王顶着。 就在两人说话间,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那声音由远及近,应该是有人从外院匆忙赶来。 要是放在平日,朱由检绝对会扯着嗓子骂娘。 但此时他却亲吻了一下周姝妗的额头,然后从床榻上坐起。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说着,他已经翻身下床,一边慢条斯理的穿衣,一边对正欲起床的周姝妗说道:你再睡会儿,本王去看看就回。 妾那还睡得着啊! 周姝妗说着,也是跟着下了床。 也就在两人下床穿衣的当间,外面花厅里传来一个小太监焦急的呼喊声:王爷! 王爷! 宫里来人了。 闻言,朱由检随口道:知道了,本王马上就到。 少时,朱由检身着一身素色蟒袍,匆匆来到前院花厅。 奴婢拜见王爷! 两名太监急忙上前躬身拜服道:奴婢奉皇后娘娘懿旨,请王爷立即进宫议事。 皇后娘娘?朱由检顿时一惊,问道:宫里发生了何事? 奴婢不知!两名太监齐声道。 以前都是皇帝传召,但是今日却变成了皇后的懿旨。 他是故意想确定一下宫中之事,但是两名太监却说不知,这一切明显就有些反常。 当然—— 朱由检用脚后跟也能想到,怕是老哥已经嗝儿屁了。 两个太监不说,朱由检也懒得继续追问,当即跟着他们就出了信王府,坐上了两名太监准备好的马车。 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检刚来到乾清宫门口,就看见迎面而来的魏忠贤。 老奴见过王爷! 魏忠贤当即躬身拜服,霎时间一行热泪夺眶而出:王爷,万岁爷驾崩了。 闻言,朱由检当即身子一软,瞬间躺倒在地。 王爷! 快来人! 魏忠贤急忙叫喊起来,跟着就有几个宫女太监从宫里跑出来,魏忠贤一边上前去扶朱由检,一边吩咐几个宫女太监:快扶信王进殿。 朱由检其实是装的。 他是故意装给魏忠贤看的。 当几人将朱由检扶进内殿,皇后张嫣急忙上前,也不顾自己的皇后身份,她搬了一把椅子过来,让朱由检先行坐下。 过了半晌,朱由检这才幽幽睁开双目。
睁开眼睛的刹那,他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皇上! 皇上! 带着哭喊声,整个人又从椅子上跌落下来,一直在旁边的皇后张嫣一伸手,就扶住了朱由检。 皇叔节哀! 张嫣一边扶住朱由检,一边说道:皇上是辰时初刻说到一半,她的声音就哽咽起来,折让朱由检心中莫名的有些伤感。 王爷! 魏忠贤也跟着来到身边,泣声说道:都是老奴无能,未能治愈万岁爷,老奴万死难辞其咎。 到这个时候,朱由检觉得,该演的戏,也差不多做足了。 他一把抓住魏忠贤的手,急忙道:快,带本王去见皇上。 乾清宫是皇帝居住的寝殿,但是皇帝驾崩后,他的遗体已经安放在旁边的偏殿之中,只是刚才朱由检急匆匆来到的是正殿。 是! 老奴遵旨! 魏忠贤应了一声,便扶着朱由检朝偏殿走去。 东侧偏殿。 十余名宫人,正在布置灵堂。 其实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 在灵堂的正中间,赫然放着一口金丝楠木制作的棺木,那天启皇帝朱由校,此刻已经躺在了棺木里。 朱由检刚走进灵堂,他一把推开魏忠贤,三步并作两步,就冲到了棺木跟前,他看到了棺材里的朱由校。 霎时间,朱由检又是一阵嚎啕大哭。 伴随着朱由检的哭声,魏忠贤张嫣等人也都默默的流下了伤心的泪水,他们都是在意朱由校的人。 等朱由检痛哭过后,魏忠贤这才过去扶起朱由检。 王爷节哀! 说着,他看了一眼皇后张嫣,然后对朱由检说道:万岁爷走得突然,老奴担心别有用心之人从中作乱,故而暂时还未对外宣诏。 张嫣并未理会,只是在灵柩一侧跪下,不时的给皇帝烧些纸钱。 朱由检抽泣几声,抹了抹眼泪,然后道:一切皆由魏公公做主。 皇帝驾崩。 按理是要鸣丧钟的。 信王府距离紫禁城不远,若是宫中敲响丧钟,朱由检是能够听得见的。 皇帝是辰时初刻驾崩的,但是此刻已经是辰时三刻。 而且他已经来到灵堂,但是丧钟直到现在也没有敲响。 不过,朱由检早有预料。 秘不发丧,这附和魏忠贤的处事风格。 或许现在他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处理好,所以他才会选择秘不发丧,不让京师臣民知道皇帝已经驾崩。 紫禁城现在掌控在魏忠贤的手里,朱由检必然不能怪罪于他。 魏忠贤先是道了一声谢,然后才让宫女将早已准备好的孝服,给朱由检穿上。 王爷! 魏忠贤微微躬身,道:万岁爷走得突然,老奴还得去处理一些事情,容老奴先行告退。 闻言,朱由检微微点头,道:魏公公请自便。 待魏忠贤走后,朱由检便来到灵柩前跪下,陪着皇后张嫣一起给朱由校烧纸。 就在这时,一旁两名伺候的宫女太监,看了一眼朱由检与皇后张嫣,然后轻轻一挥手,招呼灵堂内的其他宫女太监退下。 这两人都是伺候张嫣的人,而其他几人,则基本都是魏忠贤的人。 见皇后的人都走了,这几人本想留下,但是面前的两人一个是当朝皇后,一个是亲王也是未来的天子。 最后也只能无奈的退出灵堂。 待几人皆走后,张嫣将手里的纸钱放入火盆,然后低声说道:皇叔身系社稷,此时宫中多危,望皇叔谨言慎行,接下来的几日,勿食宫中之食。 说着,她快速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塞进了朱由检的手里,然后佯作无事,缓缓起身朝灵堂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