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万万没有想到,大老爷会当着儿女落她的面子。
她一只手按着胸口,另一只手捏着帕子,指着明大老爷,声音颤抖,泪盈于睫:“婆婆病重之时,我侍奉榻前,衣不解带;小叔父去世,父亲与你去了京城,我整日在家提心吊胆,夜不能寐;大姐儿出生后,我刚出月子便要打理后宅,以至于落下病根,几年没有开怀,那些年,为了明家的子嗣,我四处求医问药,喝的药比吃的饭还要多,这才生下达儿,老爷,我为明家生了两个儿子啊”
大太太说到这里,已经哭得不能自已,身子晃了晃,眼看就要倒下。
明雅吓了一跳,连忙过来将她扶住,可是她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女,纤瘦的身体禁不住富态圆润的大太太,母女俩一起向后倒去。
大太太吓了一跳,她虽然假装要晕倒,但却是有分寸的,即使明雅没有出手来扶,她也不会真的倒下,可是明雅这一扶,不但没能扶住她,反而让她也跟着一起向后倒。
丫鬟们看到明大老爷训斥大太太,便悄悄退了出去,避免听到不该听的,无端被主子记恨。
明大老爷正在气头上,看到大太太要晕倒,他也不会伸手去扶,再说,他和大太太隔着桌子,想扶也扶不到。
明达虽然坐得离大太太并不远,可是他的注意力还停留在父亲的那番话上,母亲又做了什么,让父亲如此动怒?父亲与母亲相敬如冰,明达记忆之中,父亲从未对母亲发过脾气,刚刚父亲差一点掀了桌子。
因此,对于大太太声声血字字泪的哭诉,明达充耳不闻,一来是他的注意力没在母亲身上,二来大太太的这番话,明达从小听到大,只要父亲或者他们兄妹三人有什么事没能遂母亲的心意,母亲就会哭诉一番,一来二去,明达早已耳熟能详,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可想而知,明达也没有伸手去扶。
于是大太太和明雅便毫无阻碍地倒在地上。
直到听到惨叫呼痛的声音,明达才反应过来,连忙去看。
大太太是坐在了地上,明雅却是躺倒在地,大太太一时没能站起来,明达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她扶起来。
守在外面的丫鬟们,闻声进来,七手八脚将明雅扶起。
大太太又羞又怒,今天她先是被大老爷落了面子,现在又当众摔倒,还让丫鬟们看到,以后她这个当家主母还如何发号施令。
大太太怒火中烧,看到被丫鬟们扶起来的明雅,她那被明大老爷激起的怒火再也无法遏制,她抄起一只碗,朝着明雅扔了过去!
“你想要摔死我吗?”
晚膳上的事,明卉是第二天知道的。
春雨听大太太院子里的粗使丫鬟说的,回来告诉了春苗,两个小丫头在窗下窃窃私语,被不迟听到,叫过来一问,才知道昨晚出了这样的事。
“春雨听大太太院里的粗使丫鬟说,大太太冲着二姑娘发火,还当众打了二姑娘,二姑娘的额头被碎瓷划了一道口子,流了血,大老爷气坏了,说大太太无理取闹,让人去四时堂给二姑娘请大夫,可派出去的人到了门口被老郭拦住,说大太太交待了,这是家丑,不能传出去,所以没去四时堂请坐堂大夫,而是去叫了胡妈妈的表姐过来,给二小姐看的。”
听到这里,明卉微微蹙眉:“胡妈妈的表姐懂医理?”
不迟当然不知道,春雨和春苗两个小丫头也不会知道,但是明卉却心下了然。
难怪前世大太太给她用药的花样层出不穷,原来胡妈妈有个懂医理的表姐。
不过这些对她已经不重要了,明卉让不迟不晚收拾箱笼,把埋在院子里的坛子全都起了出来。
说来也怪,可能是知道她要搬走,最近几天,黑猫居然哪里也没去,每天要么在窗台上晒太阳,要么就坐在桌子上或者椅子上,威严地看着屋里的人类。
小荔枝每次想要讨好它,都被黑猫用爪子推开,可小荔枝并不气馁,想方设法往黑猫身边凑,一副你不认我,我却要认你的样子。
次日明卉跟着汪真人去了慧真观,从慧真观回来后,便向明大老爷正式辞行。
明大老爷还在为大太太那晚的举动生气,看到明卉,他便想到大太太,又想到明雅,便再也说不出留明卉在府里的话了。
大太太生下长女后,隔了几年才生下明达,明达得来不易,后来又有了最小的明轩,因此对于夹在两人之间的明雅,自是少了些关注。
明大老爷一直知道大太太偏心儿子,却女儿严厉一些。以前明大老爷觉得这也是理所当然,正是因为大太太的严格,明雅才会这么懂事。
可是现在,明大老爷觉得大太太的这份严格有些不可理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