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轻寒一如既往的按时出门,坐着佐藤的车去了太郎的府邸兼公署。
这是三月的最后一天,北平这季节已经春暖花开,一片春意盎然了。
奉天却依旧很冷,温度一直在零下六七度。轻寒脱去了狐毛大氅,但依旧穿着到了奉天才置办的呢子大衣。
昨天夜里轻寒在槐花的帮助下,把那批药品藏在了旧家具里,轻寒告诉槐花,明儿来抬家具的人,要把这批药品带给受伤的中国同胞。轻寒说话的时候,槐花睁着大眼睛,纯净茫然,水汪汪的。
轻寒心里不忍,柔声问:“怕吗?”
槐花摇摇头说:“不怕。”
“为什么?”
“有寒哥啊。”
轻寒轻轻拥住小丫头,低声说:“傻丫头,日本人查的紧,只能这样帮自己人。会有危险,你也不怕?”
“不怕。”
轻寒叹息一声,低语:“对不起,对不起,如果你没来奉天,这一切都与你无关。怪我,都怪我。要不,过几天我送你回北平。”
槐花在轻寒怀里仰起头,坚定的说:“不,我不回北平,我要在这里陪您。”
轻寒叹息着说:“我的傻丫头。”
“寒哥,我要是嫁给您,我就能替您去做那些危险的事了。您快点娶我吧。”
轻寒瞬间泪目。有多久不曾流泪?有多久不曾被感动?有多久不相信任何人?有多久总是用凉薄的心对待感情?这一刻,轻寒的心被简单的一句话融化成了水。轻寒闭上眼睛,让不曾流下的眼泪隐藏起来,轻寒的心颤抖着,轻寒紧紧抱住怀中的小丫头。轻寒低语:“我的傻丫头!我怎么舍得?”
是啊,我怎么舍得?你是我从小看大的意中人;你是我费尽心机牵住的心;你是我一生的牵绊;你是我无望中的光明。我如何舍得?
轻寒低低的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替我看着这千变万化的世界。”
槐花伸出小手捂住轻寒的嘴,轻寒甚至能感觉到纤细手指上的薄薄茧子。
“我读书不多,当年是你手把手的教我。我不知道您想做什么?您要做什么?您能做什么?但我知道,我要和您在一起。寒哥!”
轻寒紧紧拥抱着槐花,昏暗的灯光下,两人静静的相拥。许久,轻寒低头亲亲槐花的额头,拦腰抱起小丫头,嘶哑的嗓音说:“夜深了,我送你去睡觉。”
轻寒抱着小丫头走进闺房,鼻息间弥漫着少女的幽香,轻轻把怀里的小丫头放在床上,柔声说:“睡吧,明天在家等着你的嫁妆。”
“嗯。”
“明儿看见今儿来的那人才能让他们收走旧家具。”
“我记住了。”
“乖,睡吧,我看着你睡。”
小丫头没有心事,很快就沉沉睡去。轻寒宠溺的替小丫头掖好被子,轻轻起身走出弥漫着少女幽香的闺房。回到自己的卧室,一夜辗转反侧。轻寒一早依旧在槐花依依不舍的目光中上了佐藤的车。
轻寒走了没多久,昨儿那老板就来了。依旧是昨儿那身打扮,深蓝色的瓜皮帽,深蓝色的棉袄,脖子里围着黑色羊毛围巾。
“夫人好!您看,那家具……”
“钱带来了吗?”
“带了,带了。”
“进来吧,小心着点,别磕了其他家具,你们赔不起。”
“是,夫人请放心。”
老板站在门口回身说:“都听清了嘛,小心着点,夫人怎么说就怎么干。”
五六个汉子应着。
“听清了。”
槐花领着他们进了楼,没一会儿,旧家具陆陆续续抬了出来,汉子们小心翼翼的放在骡车上,骡车上垫着旧炕褥子,用绳子固定的地方垫着破衣服。看着倒是挺仔细的,家具不是新的,但也是好东西,木料结实耐用,样子华贵精致。路过看见的人摇摇头,这么好的东西说不要就不要,有钱人的日子老百姓不能理解,也不能想象。
旧家具拉走没一会儿,新家具就送来了,槐花眉开玩笑的招呼着。东西自然是新的好,那旧家具怎么也比不过这新家具不是?
槐花正高兴的时候,那拉走旧家具的老板又回来了,弯腰恭敬的说:“夫人,还得麻烦您。”
槐花皱起眉头说:“怎么了?不是想反悔吧?我可告诉你,你拉走了就是你的,别在这里跟我磨叽。”
老板笑着说:“夫人,这家具如今自然是我的,可是眼下我得拉出城去啊。”
“拉出城就拉出城呗,跟我有啥关系,既然已经是你的了,你乐意拉哪儿就拉哪儿去,不用跟我说。”
“夫人,理是这么个理,可城门口它不一定能出得去啊。”
槐花不耐烦的说:“怎么个意思?”
“麻烦夫人过去给说一声,就说这是您不要的旧家具,卖给我了。这样我也好出城去啊。”
槐花眼珠子一转说:“我这里忙着呢,哪有那闲工夫。”
“夫人……您一看就是个面善的,鄙人也就靠着这买卖混口饭吃,夫人您看……”
“好了,好了,真是麻烦。我给寒哥打个电话吧。”
老板笑了,马上恭敬的弯腰行礼。
“夫人仁义。”
槐花对着送家具的人摆摆手说:“先停下,我打个电话。”
忙碌的人都停下等着槐花。槐花提起电话拨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