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飞舞的火雨如同九霄落下的星河。
地上的雨水被蒸干,钢铁被融化,大地被烤焦成了黑色。
在那致命的高温面前,没有任何活物能够幸存下来。
哪怕是红土。
那是比放射尘更直接的伤害。
眺望着前方那片燃烧的大地,第36万人队的万夫长伍尔夫微眯着双眼,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了一丝笑意,不过很快又收拢了回去。
即使是他毫不怀疑南方军团终将获得那最后的胜利,也很难将眼前的这场战役解释成一场胜利。
面对三支万人队的联合围剿,对方居然硬是顶着高昂的战损将他们的补给线给打掉了。
更要命的是,这还仅仅只是联盟的一支装甲千人队!
哪怕数量多了点也最多算个“加强编”,再怎么也凑不到万人队的编制。
不管凯旋报怎么替他们修辞,战报都是很难说谎的。
而且很难说这次凯旋报是否会和以前一样帮他们。
毕竟这次和以往不同,他们得罪的人太多了,甚至连东边的盟友都没有完全站在他们这一边。
不过得罪就得罪吧。
他在心中如此安慰自己,只要获得最终的胜利,所有貌合神离的人都会回心转意。
然而胜利还要多久呢?
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前面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等着他们。
看着那渐渐熄灭的火焰,坐在他旁边的参谋轻扯了下嘴角。
“……终于结束了。”
对手的难缠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嗯。”
伍尔夫点了下头,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
侧目看了他一眼,参谋低声说道。
“他们的技术进步速度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快。根据我们东边的盟友提供的情报,他们在之前的战斗中只拿出了一台车载电磁炮作为他们的王牌,然而这次却列装了一整支装甲部队。”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
“我合理的怀疑,他们还有更多……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威胁。”
征服者十号的间隙装甲对于破甲弹有着几乎绝对的防御,而破甲弹几乎就是绝大多数幸存者势力凭借原始工业技术所能达到的极限。
至于动能火炮,常规的口径和装药甚至根本就摸不到装甲的间隙层,纯靠坚硬的外壳就能轻松将其防御下。
也正是因此,征服者十号那无坚不摧的装甲,对于绝大多数幸存者而言就是一道无法攻克的“叹息之墙”。
为了防御一些从废弃高楼投掷的“自由落体弹”,适应城市环境的治安战,他们甚至还特意强化了炮塔的顶盖!
然而这一切针对性的设计,在基于新的技术原理设计的武器面前却成了笑话。
联盟的电磁炮一打一个穿,带静电的炮弹只要擦中了弹药架,就是一串绚烂的火花,而这也是他们的装甲编队连续被打爆的原因之一。
理论上,电磁炮的穿透效果是可调节的,安装了特殊的弹头甚至能突破空阻,那毁伤效果就真的没有上限了。
令人担忧的是,听说南海联盟好像就有这项技术,并且被他们用在了战列舰上。
以前他们确实没把南部海域的那群渔民放在眼里,但随着联盟的到来,那群缩在岛上的海星们忽然支楞了起来,现在也开始往外走了。
一旦这些技术扩散出去,军团在过去一个半世纪中所具有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想要应对这前所未有的威胁,他们至少应该跳出“征服者”系列的设计思路,基于新的“战术需要”开发全新的装备。
这些准备本该在开战之前就做好,然而他看到的确实没有。
就在他们的对手认真琢磨着他们装备的时候,军团的高层仅仅是从东方军团大量采购了一批“征服者”十号。
也许高层手中还握着其他底牌,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有指望靠着装甲部队的优势取胜,而是把筹码压在了其他底牌上,可眼下的战况确实让他感到了一丝隐忧。
虽然他同样毫不怀疑威兰特人将获得最终的胜利,但他还是忍不住顾虑他们是不是有点儿自信过头了,甚至连事物的客观发展规律都忽略了。
哪怕嘴上从未少念过。
“……只是战术上的威胁,”副官纠正了一句,咧了咧嘴,不以为然地继续说道,“到了战略上又是另一回事儿。就像现在,不管是电磁炮还是什么玩意儿,最后的结果都是只剩下一滩铁水。他们就是赢十次,雄狮城现在也在我们手上。”
在火力上,南方军团不会输给任何人!
对此他有着绝对的自信。
就算对方的电磁炮强了点,也填补不了双方在火力上的差距!
“是这样都没错,”参谋并没有反驳他的说法,只是反问道,“可万一他们还要其他底牌呢?”
副官笑了笑。
“你是说相位炮吗?那种东西确实是个威胁,但我们也不是没有准备。”
参谋摇了摇头。
“就怕是其他东西。”
“是什么?”
“不知道。”
听到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副官整个人愣了下。
“不知道?”
参谋点了点头,神色凝重道。
“不知道才是最可怕的……你难道还没发现吗,我们的对手了解我们,而我们却从未试着去了解过他们。”
他总有一种感觉,联盟已经渗透到了他们的内部。
这并不奇怪。
对联盟抱有敌意的威兰特人不少,但对他们抱有好感的同样不少。
这些人是最容易收买的。
甚至于不用收买,那些人甚至心甘情愿地愿意帮助他们。
无论他们是否承认,这类群体在军团中是存在的,而且随着他们的做法越来越疯狂,这股抵抗的阻力也在不断的膨胀。
而反观军团这边,别说是收买,哪怕想雇个曙光城的酿酒师傅去亚文特干活儿都难……
……
沸腾的火焰将敌人化成了灰烬,也终于化解了众人心头的怒火。
不只是指挥车内的长官松弛了紧皱的眉头,第36万人队的士兵们也都纷纷放松了绷紧着的肩膀,压下了举起的枪口。
那真是一场惨烈的战斗,黑暗中突然闪烁的电弧和飞上天空的炮塔,几乎成了他们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
远处的火焰渐渐熄灭。
就在众人准备收队的时候,漆黑的旷野上忽然出现了一道跌跌撞撞的身影。
那人的胳膊被绳子结结实实地捆着,在泥泞的土地上走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仿佛随时都可能一头栽倒在地上。
前线的侦察队最先发现了他。
站在侦察车旁边的几名威兰特人士兵交换了下视线,不约而同的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
居然还有人活着?!
“队长,有个活人!”
“……好像是我们的人。”
坐在车上的十夫长皱了皱眉,透过电摇机枪的倍镜观察了下。
那人身上沾满了污泥,脸上挂了彩,裤子还湿了一大坨,就像一条从泥坑里滚出来的野狗。
无论是那高挺的鼻梁还是那身军服,都诉说了他的身份。
这家伙是他的同胞。
虽然他无比的希望不是。
“站住!”
等那人走近了,十夫长亲自下了车,拿枪指着示意他停下。
“我……咳咳!我叫昆西……是自己人!”
那个叫昆西的小伙子脸上写满了惊恐,眼神空洞的就像煤球,灰头土脸的样子活像一条鼻涕虫。
他也不想这样。
但他确实被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