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斩草除根,足利义满又与佛教苟合,消灭了为天皇万世一系背书的神道教。
至此,以现世神之名统御天下的天皇家族,彻底消失在岛国的历史中。
今日,明智光秀重提足利义满屠灭天皇之旧事,显然意有所指。
义银问道。
“你是希望我重新立起天皇万世一系的招牌?”
源氏平氏原本就是天皇子嗣,被天皇赐予姓氏臣籍,下放地方。义银出身河内源氏,他要走神道,改回天皇也无不可。
明智光秀却是摇头,说道。
“足利义满将军屠灭天皇朝廷之后,对内使用征夷大将军的御剑号令天下武家,对外使用日本国王印交涉天朝与列国。
虽然名分古怪了些,但经过了两百年,天下武家早已忘却当年的天皇朝廷。您要是借用天皇一系的名分,好处不多,反而有害。
毕竟,您是足利幕府的忠臣,即便足利幕府即将寿终正寝,您也不能打足利义满这位最杰出足利将军的脸,这不符合您一贯的义理。”
义银点点头,问道。
“那你想怎么做?”
明智光秀笑道。
“世人愚昧无知,即便是当初天皇万世一系,也要有人万世不断的鼓吹,才能令愚民愚妇深信不疑。
当年,足利义满将军与佛教诸派联手,剿灭了天皇的鼓吹手神道教,这才彻底清除了天皇朝廷的影响力。
足利义满将军拔除了政治隐患,佛教独占天下信仰两百年,双方各取所需,所谓双赢。
当今之世,南蛮教远渡重洋,来势凶猛,咄咄逼人。织田殿下离经叛道,火烧比叡山,不敬神佛。
佛教诸派,皆是惶惶不安,唯恐道统覆灭,信仰不存。
君上,这是一个好机会呀。”
义银有点明白了明智光秀的想法。
造神运动就是一场宣传战,中古时代尚未全民开智,武家作为统治阶级都有大批文盲姬武士存在,何况是下层贱民。
封建迷信的市场几乎是无穷大,信仰的好处又太大,自然有无数宗教玩家在拼死厮杀。
而佛教,是上一届岛国信仰赛的冠军,失败者就是已经埋进土里两百年的神道教。
义银想要成神,未必要把死掉的神道教重新挖出来。他可以学习足利义满,和佛教宗派达成合作。
现在这乱世,世俗人间不太平,信仰天堂也不太平。
南蛮教入侵,那些传教士千里奔波,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一心一意要将**的光辉洒遍大地。
佛教内部的日莲宗为了当年的法华之乱,恨天台宗更甚南蛮教,异端比异教徒更该死。
而世俗势力中实力最强的织田信长,她对佛教宗派毫无尊敬,态度就像是在看一群待宰的肥羊。
占据比叡山延历寺,号称佛父的天台宗。拿下大和佛国兴福寺,关门念经的真言宗。扎根基层信仰,立志建立地上净土的一向宗。
这些主流佛教势力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威胁,如果义银能与她们苟合,让她们主动为义银的神道造势,成神之路就是十拿九稳。
义银想了想,问道。
“这样做能行吗?”
明智光秀笑道。
“君上,您不要小看了这些大宗派,天台宗爱走上层路线,真言宗穷经皓首深思佛理,一向宗耕耘基层村落,村民愚妇最是虔诚。
只要这些大宗派达成一致,愿意全力为君上造势,成神一事必然是事半功倍,把握极大。
况且,死去的觉恕上人已经替她们打好了样板,写好了剧本。”
说起觉恕上人,义银就忍不住瞪了明智光秀一眼。他心里明白得很,觉恕上人之死,多半和明智光秀这个腹黑女脱不了干系。
而明智光秀却是装作不知情,自顾自继续说道。
“近幾早有传闻,君上乃是毘沙门天的化身。
毘沙门天是佛教护法神,传说中还是道路与商业的保护者,兼有军神之名,这些特质其实与您非常契合。
您庇护着大和佛国,北陆道商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在关东鹤冈八幡宫遇神迹,继承了八幡太娘的御白旗,关东武家敬您如神。
只要三大宗派肯敞开来吹,必能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特别是中下层的武家信徒,一定深信不疑。”
义银点点头,明智光秀说的不错。旁人信不信,倒也无伤大雅,最重要的是姬武士一定要相信。
特别是中下层村落间的地头地侍,她们才是真正支撑起这个武家天下的政权基石。
虽然,义银不比织田信长大刀阔斧,但其实也在默默推动武家革新,就是迫使上层武家分润利益给中下层武家,团结整个武家集团。
比起织田信长打破武家特权,将所有岛国人化为自己资源的过激做法。义银团结整个武家集团的利益再分配,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两者相比,武家集团宁愿选择义银这个男人当老大,也不会选择织田信长这个阶级叛徒。
毕竟,肉是烂在锅里,还是散在地上,区别很大的。
明智光秀作为姬武士,虽然对武家社会的现状不满,但她一定是支持义银的武家集团内部革新,而不是织田信长的改天换地。
她提出的成神计划,本质上是寻求武家集团对义银是武家守护神这一真理的认可,对义银作为武家领袖地位的神性固化。
至于非武家的贱民蝼蚁们信不信,明智光秀并不在乎?
武家是天下的统治者,明智光秀追求的革新,是武家集团能够继续统治这个岛国的自我进化。
而不是织田信长那样的胡作非为,竟然要让那些贱民爬上来和姬武士平起平坐,简直是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