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密组传来消息,武田信玄上洛失败,派高坂昌信带着武田家的继承人走海路,从南伊势上岸进入大和国,眼看就要到多闻山城了。
义银一看随行人的名单,就瞅着了天海这个倒霉鬼,想想都觉得好笑。
当年他被先代大御台所搞得一肚子火,就在御台佛堂拿天海泄火,反正有生涯不烦特效护身。
天海也只能无奈吞了这个死耗子,以为自己亵渎了斯波义银,不得已跑路去了关东。
谁知道义银也去了关东,在川中岛打仗,又碰上了天海,还让她一嘴喊破身份,给武田信玄抓住。
这下可好,天海自以为自己在近幾羞辱了义银,又在盐田城参与了那共同羞辱的破事,更是吓得几年不敢离开甲斐国。
可她到底没逃过这劫,武田家的形势一不好,武田信玄就把她丢来多闻山城,这就是想送她给义银宰了泄愤。
其实,义银根本不恨天海,也不恨武田信玄。现在回想起来,盐田城那段日子,还真是快活的很。
天海也算尼姑中的绝色,但比起武田信玄的英武大熊,睿智性感,差距挺明显。
还有那个高坂昌信,是义银生平仅见的大美人,山中幸盛这几年成熟了许多,才有资格与她比比。
义银甚至有点期待,不知道数年之后再见这位高坂昌信,其风韵是否更胜往昔?
武田信玄以为自己是送人来挨刀,其实义银心中对高坂昌信的高颜值,天海的倒霉劲,并无杀意,反而有种回首往事如烟的感慨。
高坂昌信那么美,他舍不得杀。天海怎么说也是足利义辉的异父姐妹,义银更不会杀。
至于武田信玄的心思,义银多少能猜到一点。
这次武田家送质女,是因为关东侍所那群王八蛋忽然翻脸,武田信玄不得已而为之。
义银对武田信玄不知从哪里找来当弃子的继承人,没什么兴趣。
他愤怒的是关东侍所那些自己最信任的人,她们怎么会跟着上杉辉虎一起胡闹!
义银想了十天十夜,还是想不通,常务理事会为什么要和上杉辉虎合作一起打武田家?还有那个北条氏政,她又在瞎掺和什么?
关东突发乱局,武田上洛半途而废,织田信长干掉了浅井朝仓两家,眼看权势滔天,无人能治。
义银知道,织田信长接下来,必然要对搞出信长包围网的足利义昭下手。织田信长的性子,从来都是睚眦必报,足利义昭要完了。
韬光养晦之策的核心,就是利用织田信长去推翻足利幕府,让义银能够干干净净建设一个新世界。
明智光秀帮义银运作到此时,只差临门一脚。
义银也清楚,自己帮不了武田信玄,南伊势之地已经是织田家的地盘,武田家送质女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织田信长耳中。
以织田信长现在之嚣张,一定会问义银讨要武田质女,义银又怎么能不给她?
正如之前所言,足利幕府离完蛋就只差临门一脚,义银能忍到现在,也不差再忍这最后一口气。
只是,想起高坂昌信,天海,还有那武田质女,义银多少有些愧疚。
不是与自己有肌肤之亲的女子,就是无辜可怜的孩子,义银觉得自己的心,果然是越来越硬了。
他越来越讨厌自己现在的样子,顾全大局,顾全大局,最后顾全的人性都没了,这就叫政治家?
所以,这些天义银总是懒懒散散,干什么都觉得没意思。
等德松龟松替他换好衣服,用完早膳,义银郁闷许久的心事,终究还是上门来了。
蒲生氏乡匆匆前来,伏地叩首道。
“君上,武田家高坂昌信携武田信玄养女请求觐见,一干人等正跪在居馆中庭。”
义银沉默半晌,问道。
“京都那边有什么反应吗?”
蒲生氏乡眯了眯眼,沉声道。
“明智光秀前些天去了安土城,据说此时她带着织田家的使节,已经往多闻山城在赶过来。”
义银叹了一声。
“是这样啊。。高坂昌信一路赶来,旅途疲惫,我就先不见她了,给她找个地方安顿,等。。等明智光秀到了再说吧。”
义银心中愧疚,连再见那位绝世美人一面的心思也没了。
只想着等明智光秀来了以后,让她去做这个恶人,反正她一肚子坏水,已是恶贯满盈,也不差多这一桩烂事。
就在蒲生氏乡鞠躬准备退下的时候,墙外忽然传来一阵喊声。
“津多殿!外臣高坂昌信恳请觐见!”
义银一愣,黯然摇头。
蒲生氏乡目中略过一丝怒意,骂道。
“这个高坂昌信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懂不懂礼数!”
觐见上位者必须肃静,隔空喊话实在失礼。非但无用,反而徒增反感。
武田家现在穷途末路,高坂昌信来求人,就得有个求人的模样,可她偏偏选择在中庭放肆,那自然是走绝路,义银更没有必要见她。
就在蒲生氏乡心中鄙夷武田信玄选错了使节,高坂昌信失智,武田家注定要完蛋的时候,墙外传来高坂昌信声嘶力竭的又一声。
“津多殿!求您看一眼吧!看一眼您的女儿!看一眼您与我家殿下的亲生女儿啊!”
蒲生氏乡转身要出去收拾高坂昌信的身形猛地凝滞,她缓缓回头,看向自己的主君。
此时的义银仿佛被万箭穿心,面色瞬间煞白,然后又涨得通红。
他好像无法呼吸,反复耸动喉间,吞噬口水,胸口起起伏伏,一刻不得平复。
“拉我起来。”
“津多殿?”
“拉我起来!”
“嗨!”
义银觉得自己的腿脚发软,但他还是在大踏步的向前急行,几次差点绊倒自己。身后的蒲生氏乡紧紧跟着,唯恐他摔着自己。
踏过内庭中庭的门槛,义银看到高坂昌信流泪满面,怀中还搂着一个孩子,正挺直了腰板,一声声大喊。
井伊直政带着同心众守在外面,理应阻止高坂昌信的失礼行为,但此时大家都是面面相觑,一时不敢动她。
直到义银出现在门槛处,高坂昌信的呼声戛然而止,中庭之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