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色的昏暗灯光下,姜黎用吴语方言沉声吟唱着:
正月十八,黄道吉日,高粱抬
抬上红装,一尺一恨,匆匆裁~
裁去良人,奈何不归,故作颜开
身后的沈翎一身红衣,头戴红盖头,低头静坐在椅子上,仿佛正在羞涩等待心上人的新娘。
“听这曲子,是写古代婚嫁的?但这词怎么感觉怪怪的?”
看台并没有人交头接耳,只是大部分人都认为这是一曲关于古代爱情的歌。
只有少部分人眉头一皱,敏锐发觉了词曲中的违和感。
而姜黎又换回了白话,语调清冷:
响板红檀,说得轻快,着实难猜
女人摘下盖头,却并未抬头,只是食指抵在唇前,另一只手抬起,作拈花指。
再转说唱:
听着,卯时那三里之外翻起来
平仄
马蹄声渐起斩落愁字开
说迟那时快,推门雾自开
野猫都跟了几条街,上树脖子歪
张望瞧她在等
这村里也怪,把门全一关,又是王二狗的鞋,落在家门外
独留她还记着,切肤之爱,属是非之外
这不,下马,方才,那官人笑起来
女人这才抬起头来,本以为羞涩与喜悦的神情,原来是幽怨与哀痛。
她伴着歌曲站起,又背对众人跨步踩上椅子,双手虚握住那纤细的脖颈,做仰头痛苦状。
这……
“这是冥婚!”
看台角落处,有人不禁惊叫出声,却没有引来别人的嫌恶。
因为就连领导席的曹一平和李秀锦听到歌词都愣住了。
谁能想到原以为浪漫的婚嫁莫名其妙变成了阴暗的冥婚。
“正月十八,黄道吉日,高粱抬,原来如此!怪不得刚刚听着那么别扭。”
有一种说法叫“抬头红”,意思是男女正月结婚,乃月太岁压头,不利儿孙,因此,正月十八是不适合婚嫁的。
两人都反应过来,心中无语又惊叹。
无语是因为,没想到姜黎胆子这么大,敢在迎新晚会唱这种歌。
惊叹是因为,到现在为止,吴语、白话、说唱三者的结合,二胡与钢琴二者的冲突,这种落差感、矛盾感,居然能够处理得如此和谐、相得益彰。
姜黎又转为念白,面无表情但语气中满是讥讽:
那官人乐着,寻思了半天
只哼唧出个,离人愁来
身后的女人一边舞动着,一边遮住嘴角苦涩的笑意,紧跟着舞动身姿小步上前。
鼓声响起,唱出的词却越发幽怨:
她这次又是没能接得上话
她笑着哭来着
你猜她怎么笑着哭来着
哭来着
你看她怎么哭着笑来着
女人走到姜黎身旁,伏倒在地,面带着乞求。
而他不曾低头看过一眼,只是抬起手中的唢呐,昂首欲吹。
要来了吗?
唱到现在,众人已经明白,这首歌根本不是在歌颂什么美好的爱情,反而是在表达残酷的现实。
这反转绝了!
众人心中直呼牛批,同时对姜黎手中那只唢呐也更为期待了。
终于,姜黎紧闭双眼,伴着音乐吹响了唢呐。
一拜天地
女人与姜黎并肩,背对看台屈身一拜。
二拜高堂
与姜黎并肩,面对看台屈身一拜。
夫妻对拜
小步走到姜黎背后,对着姜黎屈身一拜。
而他从始至终都紧闭双眼,抬着头不曾看女人一眼。
这唢呐……
众人只感觉一阵凉气冲上天灵盖,浑身鸡皮疙瘩直冒,但脸上却满是共情的悲伤。
流氓乐器,名不虚传。
唢呐一出,黄金万两!唢呐一出,众器皆哑!
唢呐在国人心里的地位与众不同。
因为我们出生的时候伴随着唢呐声,入葬的时候也伴随着唢呐声。
甚至在过去,唢呐还被当成法器来使用。
他说了掏心窝子话
姜黎转为戏腔:
不兑上诺言,岂能潇洒
轻阴~叹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