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孙权眯着眼睛,“你且说说,彼处实情如何?”
“是。”张温直起腰,并指如剑,指点江山:“荆益之地。鸡鸣犬吠相闻,市井闾阎不断。田肥地茂,岁无水旱之忧;国富民丰,时有管弦之乐。
“今南方已定,夷越归心,汉夷相安无事,商贾不绝于道。温听闻南中百业待兴,便有如此景象,若过得数载,又当如何?张公,才应眼光长远才是。”
张昭刚平静下去的情绪又压不住了:“大胆,你怎敢诓骗主公?!”
“是否诓骗,主公寻温同行者一问便知。”张温倒背着手,仰头45度看着房梁,丝毫不惧。
对于张温明显违反常识的描述,张昭仍旧觉得有问题。
但他也确实没去过,提醒孙权要调查真伪就可以了,再在这方面纠缠无益。
张昭转而又道:“纵然荆益物产颇丰,可兵微将寡,加之蛮人村夫无有学识,能成甚么气候。”
“唉。”张温叹了口气,“若真如此,温自当鼎力支持附曹伐刘之策。只可惜,可惜啊……”
张昭看他这幅样子,就想上去用更直接的方式教育教育这个小辈,只是这把老胳膊老腿,又恐不是对手……
“可惜什么!”
张温如数家珍:“可惜蜀中智有诸葛法氏之谋,勇有关张赵马之力;医有仲景之徒悬壶济世,匠有鲁班之能鬼斧神工;汉中王仁德广布,王太子屡建武功……
“蜀中五尺童子皆学,人口比之曹魏虽寡,然文武全才,智勇足备,忠义慷慨之士众也。
“反观我江东,主公虽英明神武,奈何麾下臣子一心向北,欲为逆贼张目,两相对比,岂不叫人大呼可惜?”
“你……!”张昭指着张温的手直哆嗦。
砰!
孙权一拍案几怒道:“够了!”
两人辩进了状态,此时愕然转头看向孙权,才发现主公那脸,黑的已经快往下滴墨了。
孙权不仅怒,心里还很苦,张温的话狠狠刺痛了他此时格外敏感的心。
江东也算得上人才济济,然而两个自家臣下,竟公然在自己面前一个大肆吹曹,一个捧刘,成何体统!
以前光是吹曹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连捧刘的都出来了,却就是没一个人站出来涨涨自家威风!
就知道提他娘的合肥、公安、合肥、公安!
咋不提提赤壁?
“张温!吾命汝西去,是刺探军情,安抚刘备,不是让你来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怎么,成都乐,令汝不思吴乎?”
张温骇然跪下:“将军明鉴,温所言皆为我东吴之基业,西蜀此时万不可敌……”
“住口!”孙权气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张昭一瞧这小辈一脚一个坑,踩得不亦乐乎,还不知道收敛,当即也不说话了,默默在一旁看着笑话。
“汝且归家,待吾查明汝是否收受蜀中贿赂,在蜀中言行如何,再做定夺。”孙权一挥手,再不看张温一眼。
若不是他出身吴郡张家,不欲处置太甚,孙权可能已将他下狱了。
张温神情悲苦,却不敢再说,躬身退下。
啪嚓!
孙权一把将面前杯盏扫落地上,怒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群臣噤声,皆不敢言。
只是他发泄过后,视线扫过堂下沉默的众臣,反而又恢复了平静。
虽然瘸腿之后情绪变得有些不稳定,但他终究是少年统业,稳坐江东多年之主。
此时脸色阴晴不定,思考着自己未来应当何去何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