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但是俩字,谭俊彦放下的心又立即被提了起来。
而且,还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但是,这也不能就评判说,此案和你、以及你身后的海家就没有一点关系。换言之,海大龙若不是得益于你的权势,他又怎么可能有此便利?甚至说,他连进市舶为吏的机会都没有!从这个角度上来看,你确实是脱不了干系的。现如今,他公器私用,做了不法之事,你以及你身后的海家,不应该站出来表个态吗?”
表态?
这……似乎是话里有话呀?
谭俊彦一时没弄明白其中的隐喻,不禁陷入了思考。
不过,这字面上的意思却是听得明明白白。
所谓表态,就是表明自己的态度。
往细了说,要么与之撇清关系,来个死不认账;要么就是揽下责任,作出自我检讨。总而言之,这是一个二选一的立场的问题。
谭俊彦略作思量,决然抬头说道:“齐大人,我……”
“广陵且慢!”
齐誉突然叫了暂停,然后又大有深意地说道:“你的姓为谭,他的姓为海,从律法的层面上来说,你们之间属于是亲戚关系而非是本家的宗族,所以,我建议你还是多听听海家族人的意思,然后表立场。”
一听这话,谭俊彦果然变得犹豫起来。
自己虽然在仕途为官,但在海家人的眼里,自己不过是个走了狗屎运的上门女婿而已。正如齐大人所说的那样,自己作为外姓人,确实没有资格代替海家人说话。
换言之,此事一旦处理不当,就会有把柄落在海家族人的手里,真若那样,岳父的面子上也挂不住哪!
啧啧,这可咋办呀?
齐誉见他患得患失地不能自拔,忙安慰说道:“广陵莫急、莫慌,齐某早已帮你想好了应对之策。”
“哦?是何方法?还请大人赐教!”谭俊彦闻言一喜,连忙起身恭道。
“唉……你我相交多年,情如兄弟,我又岂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落入难处而坐视不理呢?”一叹过后,齐誉又以一副‘仗义’的表情道:“我打算,给你开上一个关系上的小后门,以帮你化解这人情上的尴尬。”
“小后门?”
“不错,齐某特授你关于此案的审理
权,如此一来,你就可以便宜行事了。海家那边想要什么样判罚,不都在你一念之间了吗?”齐誉畅然一笑,道。
“这……”
还不明白?
这话的意思就是,自己看着办。
你想公就公,想私就私,所有权利全都系于你之手上。
谭俊彦却是连连摆手,并苦着脸道:“下官现在是无官无职,又哪里来的资格审案?大人的想法虽然照拂了人情,但事实上却是行不通呀。”
“行不通?怎么会?至于那所谓的审案资格,不都是由我说了算吗?我说行,那就行!”齐誉爽朗地一笑,然后拍拍他肩膀道:“回头,我会和刘实诚知会一声,让他把琼州的府衙大堂借你一用。还有,在此案的审理中,我不允许他以及其下僚属以任何形式进行参与。总之,你拥有绝对的自主权,想怎么判就怎么判。”
“这……”
这席话,却是把谭俊彦给弄懵了。
很明显,此举是严重地不符合规矩!
他刚辩说,却听齐大人又说话了。
“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
说罢,齐誉又端了端茶杯道:“我手头上还有些公务要忙,就不多留你了。”
一听这话,谭俊彦只得拱手告退。
在他走后,内厅窃听的彭文长就走了出来。
老夫子捋了捋须,不解问道:“齐大人,你为何如此安排?用意何在?”
齐誉闻言却是怅然一叹,后道:“先生还否记得,在我等刚来到琼州的时候,此地是屋不蔽雨,食不裹腹,处处都是饿殍遍野的惨象。而就在那时,正是海家的人大仁大义,出钱出粮,帮助府衙渡过了难关。从这个层面上来说,海家对于琼州是有大恩的。现在,我若撕破情面去法办海大龙,这不仅寒了海家人的心,还会被世人视为是为忘恩负义。”
彭文长闻言点了点头,道:“嗯,此事确实有些难办,这一方面是偌大的人情,而另一方面又是律法所在,颇有一种鱼肉熊掌不能兼得之感。”
“既是如此,那我还不如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他们海家,这样一来,案子的评判权就转到了他们的手里,无论怎么判,这笔都不会账赖在我齐誉的头上。依我来看,海家作为是琼州的第一大户,应该会自重身份,督促谭俊彦做出客观公平的判决。否则,海家的口碑就会跌落商坛,沦为是他人耻笑的把柄。”齐誉眼睛一闪,略带狡黠地说道。
彭文长闻言登时恍然,不禁赞道:“此举一举两得,确实是个好方法!”
“夫子这次却是说错了,此举乃是一举三得!”
“三得?”
“不错!”齐誉放下茶杯,细作解释道:“其实,我是想借着这个机会,重点考察一下谭俊彦的品德,看看他这个寒门子弟在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之后,还有没有当初的公正心。”
“这又是为何?”
齐誉脸色一正,道:“如果说,他的初心仍在,良知未泯,那么,我就会对他破格提拔并委以重用。如果说,他现在已被金石所惑、败絮其中,那就让他呆在州府衙门里继续厮混吧。”